不过饶是朱由校心底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他面上仍是一派风淡云轻得从容不迫。
虽然大家都知道朝廷已经没钱了,但是朱由校依然是一副老神在在,拿钱不当钱的懒散模样。
毕竟有权就能有钱,越是亏空得厉害,就越得维持着架子,摆出一张“朕有的是办法四处搜刮钱财,你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冷淡脸。
作为皇帝,他即使有求于人,也不能宣之于口,否则难免就会被臣下拿捏。
因此此刻朱由校在内阁面前对待袁崇焕的态度也是这般不冷不热,甚至似乎一脸挑衅。
其潜台词好像是在说,朕就是想给袁崇焕找不自在,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朕就是不改,天底下想当辽东巡抚的人才多得是,朕才不稀罕这一个袁崇焕呢!
然而,自从广宁丢了之后,满朝上下一片“官辽死辽”之声,许多官员宁愿被革职也不愿去辽东做官,唯恐一夕之间不明不白就丢了性命。
像袁崇焕这种敢于任事又认真负责,同时在关宁军中具有一定威望,又能切实指挥手下军头去冲锋陷阵的辽东巡抚,确实不大好找。
但越是不好找,朱由校就越是不会去“哄抬官价”。
他自觉他给的待遇已经很对得住袁崇焕了。
天启朝被火箭式提拔的东林党官员就袁崇焕一个,连孙承宗都没有这般待遇。
实惠都落在袁崇焕那里了,朕背后编排他几句又怎么了?
思及至此,朱由校复开口道,“民间有俗语云,‘官字上下两张口’,意思是说,当官的说话不可靠,变化无常,这两张口里,是上说有理,下说也是理,科道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年辽阳和沈阳丢了之后,朕重新启用熊廷弼经略辽东,而兵部尚书张鹤鸣与熊廷弼不合,便举荐王化贞当巡抚,叶向高为王化贞的座师,对其百般维护,使得熊廷弼、王化贞二人矛盾日益尖锐,乃至朝野皆知经抚不和。”
“那会儿科道怎么就不出来劝朕,要朕把辽东一切事宜全权委托熊廷弼呢?也不见有这么多人说辽东设置总督、经略、巡抚三员是为互相掣肘啊?合着这是好是歹都凭科道的一张嘴,最后出了事,却变成朕识人不清了,他们倒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冯铨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到底是熊廷弼刚愎急躁,难堪大任……”
朱由校一口反驳道,“那袁崇焕的性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啊!你说熊廷弼脾气臭,那袁崇焕的脾气只会比他还要臭,朕自己用的人究竟什么样,朕自己能不知道吗?”
“王化贞与熊廷弼被押解回京时,朕还郑重其事地派人去审他们,结果朕一瞧那审出来的供词,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什么两人给援辽军队起名,王化贞先起了个‘平辽’,熊廷弼就回他说,这辽人又没有叛乱,应该改名叫‘平东’或‘征东’,就这么一桩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两人都能吵起来。”
“熊廷弼能怼天怼地的谁都不服气,还不是仗着神宗皇帝宠他吗?当年神宗皇帝临终前,在病榻上谁的奏疏都不看,就只批熊廷弼的,结果可不就是把他惯坏了,以为朝廷没他就不行了吗?”
“后来神宗皇帝去世后,御史冯三元、大学士顾慥、与吏部给事中姚宗文联手上疏弹劾熊廷弼无谋者八、欺君者三,说熊廷弼在边地假名增税,勒索小民,声言筑城御敌,实是误国欺君,朕这才决意罢了他的职,让袁应泰接替他。”
“那这事儿说到底,不就是熊廷弼为人处世不行,在朝中到处树敌,导致神宗皇帝去世后,竟没有一人愿意为他伸张吗?冯阁老可是在经筵上向朕推荐《辽东传》的人,对人情世故应该比朕了解得要深才是。”
冯铨陡然涨红了脸,当年他劝杀熊廷弼时,是先令监察御史卓迈上宜急斩熊廷弼疏,尔后又将京城书坊中所售之《辽东传》藏于袖中,带入宫中,于日讲时拿出,并对皇帝道,“此书为熊廷弼所作,流传市上,希图为自己开脱。”
皇帝见熊廷弼入狱后还刊刻著书,四处散播流言,企图用舆论来脱罪,当即勃然大怒,最终下了要将熊廷弼传首九边的决心。
而冯铨之所以会选择《辽东传》作为诬陷熊廷弼的材料,是因其书四十八回内有《冯布政父子奔逃》一节,有污冯盛明名誉,冯铨这才想着要借此机会一石二鸟。
朱由校又道,“袁崇焕那性子,跟熊廷弼在万历朝时差不多是一个德性,当年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兵备,就敢越级上疏首辅,导致辽东经略王在晋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