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点了点桌上空白的宣纸，鼻子下染了黑色的墨汁，竟让她向来媚意丛生冷然倨傲的脸上生出几分无辜的俏皮来。

君莫不杀林烟霏甚至同意将人留下，这已经是她最大的退步，他还能再向她要求什么？

抬手，楚晏还是握住了那支笔。

君莫一下子笑开了，吩咐老先生下去，楚晏已经绕过书案来到她身后。

她兴致满满的将老先生写下的例子放到一旁，“就这个，你先教我拿笔。”

摊出手，楚晏垂眸就看到蔓延在她五个手指间像是被针扎出细细密密的血斑，眉头一下子蹙起。

察觉到他的疑惑，对此君莫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听说女子从夫都是需会女红的，这些事我现在虽还不会，但来日方长，你暂且先别嫌弃我。”

来日方长，她生来性子强硬，小鸟依人是没戏了，但琴棋书画，她总会学做到他喜欢的样子。

楚晏眼底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随着不屑冷嗤，“你以为凭你做的这些，就能够抵消你对我的灭亲之仇，让我感动，从而使我爱上你？”

“当然不能，”她理所当然，仍是心情很好的模样，“感动与爱与否无关，恨不恨是你的权利。”

君莫笑脸盈盈的摸着自己的脸，“不过楚晏，以后的日子都是咱俩过，你如果不爱上我，以后对着我这张脸的时候恶心的都是你自己，而我，只能是越看你越欢喜，这对你其实很不公平。”

君莫那样一张脸，要风情有风情，要娇媚有娇媚，放在任何一个男人面前都不会让人觉得恶心，除了楚晏。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甚至不要脸到这个份上的女人。

那些小女人惯用的打骂撒泼她都不会，那些被中伤后的楚楚可怜她也不会，她只会光明正大的告诉你，不爱她是你亏，做人要学会权衡利弊。

然后继续笑意满面的逼着你做着与她相同的选择。

不管你有多恨，不管你有多厌恶，仿佛这些在她面前都被一道铜墙铁壁挡住，伤害不了她半分。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心能硬到什么程度。

但楚晏真正不知道的是，君莫不是心硬，而是她这样的身份一旦表现出懦弱，那都是致命的伤害。

这次楚晏没再多说，将笔用正确的姿势放到她手上，虽不情愿，但还是握住她的手，一遍一遍临摹着先生写好的那个字。

“这个字念什么？”

写了好几遍，君莫到底还是没好生拿过笔，一脱了他的手便写不出东西。

只是在楚晏的手下，笔墨游走间，她写出的模样比先生的还好看。

“情。”

楚晏看都没看她一眼，视线从头到尾只落到纸上，薄唇淡漠的吐出了一个字。

君莫闻言，鼻尖突然嗤出了笑声，“是挺矫情的。”默了默，她盯着那笔画蜿蜒的字迹，又扬眉笑道，“就它了。”

楚晏还没思索出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听她道，“我前些日子差人去给你做了支上好的狼毫，到时候当做成亲的聘礼，其他的你还想要什么尽管提，只要是我能给的。”

她前面说完这句话，后脚门外就冲进了个小厮，手里还抱着一堆狼皮，“将……将军……”

君莫一眼认出那些狼皮是她当初从狼山剥下的，当下不悦道，“我不是让你将东西送往笔匠那里吗？你又给拿回来做什么？”

“这……”小厮小心翼翼的将狼皮递上，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她身旁的楚晏，才小声道，“这东西……笔匠不接。”

“怎么，”君莫提着笔，愠怒着冷笑，“本将军要做一支笔，还有人不肯接的？”

楚晏在其身后，默默看了一眼被放在桌上的一堆狼皮，白色的毛，甚至毛绒繁多毛色甚好，上好的雪狼。

他唇角似是勾了些不由自主的弧度，并未说话。

君莫是气了，也不是不给银子，这云都竟然还有人不给她这第一大将军的面子，不做她的笔，胆子大发了？

“将……将军，人家不是不接……”跪在桌前的小厮见君莫就要发怒，一脸的欲哭无泪，“而是人家笔匠说了，狼毫那是用黄鼠狼的尾毛而制，”他再次觉得很无辜，“您这白狼的毛……就是再厉害的笔匠人家也没办法做出好笔来啊……”

君莫愣了愣，好半天消化完这句话。

狼毫的笔毛是黄鼠狼的毛？不是狼的？

本冷着的脸唰的一下涌上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