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华池忍了很久,从十一年前便开始忍耐。
他在武府修行了一年,仍旧不见青松观开门。
于是他开始做些事,他去看了一眼云州的奇门。
他与玄武讨论,最终拟定一种与池松修行路贴合的辅助阵法。
他用进入武府修行为条件,诱惑朱雀来交换皇凤血。
他用十年的灵启,借先天道体的身躯,容纳了堪称恐怖的灵气,用以点化鬼门关,时刻准备将师姐从里面捞出来。
他去了趟上贤学宫,将自己暴露在老先生眼前,借来了贤君笔。
师姐还未出关,他不知道这些能起多大的作用,也总比活在煎熬与担心中好。
池松握着他的手,放在手中把玩着,与他倾诉这些年在青松观的守望,这副身躯已是风烛残年,魔尊将撕扯天道的那种手段打入她的法身中,眼睁睁看着那些魔气无时无刻将她的修为蚕食,然后又去吞噬神魂。
池松的法身是世间独一份修行路,以神魂凝聚所化,筑神魂照映本我,之后舍身躯成就神融天。
这便是池松的融天境。
棺华池心如刀绞,他知道池松会很痛苦,没想到会这么痛苦。
与之相比,他在云州以灵气撕扯肉身时的痛苦,简直算是挠痒痒。
丹田碎裂,神庭崩塌,气府千疮百孔。
这种身躯和道基,随时都有可能会一命呜呼。
池松在这种煎熬中,足足硬撑了十六年。
棺华池被玄武放置云州莫家祖宅时,曾被甘平带出,其中一趟便是去了北境那座大雪山上的宗门。
那座宗门的老祖几百年前曾是道门弟子,因一朵莲花而踏入融天境,此后便成立宗门,来培育这朵莲花。
甘平从这座宗门里取来了三片莲花,交给了流霜,用来给池松续命。
也不知道云渡山花了多大的代价,才让池松硬生生扛了十六年。
池松脸颊上的泪痕已经干涸,眸中带着莫名的光彩。
上午时,师叔给她的那一袋月饼,她在上面看见了师弟的标志。
于是便一直打开观门,苦苦等待着。
师弟还活着。
师父曾说给他们留下一个后手,师弟并没有死,那她承受的痛苦都是值得的。
棺华池有些心疼地替她撩开额前的发丝,责怪道:“我在青松观留下了一座复生阵法,让你好好照看,本意便是束缚你不要那么冲动,你怎么不听呢?”
池松闭着眼睛,与师弟额头相抵,轻声道:“那座阵法本就无用,我看它做甚。”
棺华池生气道:“谁说没用,明明还复生了一条鱼。”
“可那条鱼是死的。”
棺华池没再吱声。
他在去栖冢山之前,试着给这必死之局留下后路,这座所谓复生阵法就是,他试过,确实有用。
但用处不大。
用了很多高级的阵基,最终把一片鱼鳞完全恢复成一条鱼,可惜没有生命气息。
后来被池松做成了红烧鱼,吃进了他的肚子里。
池松轻松放开他,柔声道:“其实师姐能再看到你,已经很满足了,无须再奢求其他的。”
棺华池倒在池松怀中闷闷道:“不行,我不满足。”
池松眯着眼睛,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动作温柔。
“我给师姐准备了一些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用,总是要试一下的,起码能修复师姐的身子。”
棺华池微微蹭了蹭脑袋,觉得有些不舒服,干脆躺在她腿上,就这么看着师姐。
“好。”
池松应了一声,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师弟和她记忆中那个不一样,可终究是她的师弟。
她日思夜想了十六年的人,也是她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的执念。
好在,她终于是等到了。
“有我在,师姐不会有事的。”
棺华池闭上眼睛,享受着。
这一幕他幻想了十一年,与师姐再相见,做她最好的师弟,永远陪着她,守在青松观安安心心修行。
不去管云渡山,什么下一任掌门,谁爱当谁当。
也不去管天下武府,那是池竹创立的,跟他棺华池有什么关系。
“嗯,我相信你。”
池松俯下身,贴着棺华池的额头,她好喜欢这样,师弟就在眼前,不再到处奔波,安静待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