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羽全身发抖的仰视着那道自夜穹倾泄而下的浩邈金光。
不羡郡虽然充斥着满城浓郁的血腥气味,但五感极其敏锐的沈轻羽,还是探嗅到了一股沁人心神的幽雅馨香。
暌违多年,世上无人比沈轻羽更识得此种香味。
于沈轻羽而言,它就像荼害尘世最为致命的一盏毒酒,猝不及防的被沈轻羽嘬饮入腹。
搅碎沈轻羽的五脏六腑,凌迟沈轻羽的遍体神经,令他肝肠寸断,痛心疾首,形神俱颤。
沈轻羽咬齿欲碎,死睁着淌恨血眸,眉宇间尽是汹涌的戾狂。
是他来了!
前世的一幕在沈轻羽的眼前拂过。
剑宗旭阳峰,阳墨殿外。
清晨,朝光初晓。青朗河山万里,皆笼蕴在朦胧的云雾之中。
一名墨发披敞在背廓的清贵男子端坐在阳墨殿前方的青石台阶之上,长膝旁边安放着一顶精致玲珑的发冠。
雪袍男子微垂着逸首,广袖及地,似春水一般明莹的眸光俯落在左手那本墨香飘绕的诗卷上面。他右手搭乘在白膝上并指轻轻一挑,宛若蝶翼般又薄又轻的书页就被一缕看不见的飘渺剑意翻了篇。
看起来一副温沉修雅、举世无双的仪态。
男子的身侧,是一个书童打扮的稚子。只见他挽起宽袖,嘟着胖乎乎的小脸将一把桃木梳轻放入乘满汁液的器皿里。
一股芳馨气息迎面扑来,抚慰着小书童的心神,令他不禁绽出了畅快的悦笑。
这是男子秘制的一种香液。小书童按照男子的嘱托,使用莲花、垂丝海棠、松木、以及一种生长在百花涧悬崖上的艾草熬制了好几个时辰才制成。
桃木梳被汁液浸透,小书童将其拾起,起身为男子梳理垂落腰间的墨发。
“若宇,这种事情还要劳烦你,真是万分羞歉。”
男子缓侧过首,面上的雅笑令人如沐春风。
“没有的事,能为南阳墨大人效劳,是我此生的荣幸。”
小书童弯着眉眼,轻笑回道。
在朝芒的照抚下他小小的身子散溢着耀目金光,可爱无邪的脸颊犹如琼玉般无瑕剔透。
"南——阳——墨!!!"
迎着怒扫的寒风,沈轻羽凭着勾栏目露凶狂,狰狞潦然的形神犹如自炼狱临世的厉鬼,杀尽了天下。
沈轻羽魂魄里的白鬼帝也似是感应到了南阳墨的气息。他愈加疯癫,倾泻出更为恐怖的邪气将沈轻羽湮没其中。
一名被仙芒拢绕着的雪衣男子,自云中广袖飘飞的降下。
他头擎琉璃发冠,手上执着一本古朴诗卷。沈腰潘鬓,雅身秀颜,一副澹澹仙士风姿,清修出尘。
阔别将近二十载,当年的二人聚逢于此。
只是凌驾在不羡郡上空的南阳墨,就算听到了方才沈轻羽呼喊自己的名讳,神色依旧淡幽无澜,并未舍得看沈轻羽哪怕一眼。仿佛沈轻羽是陷堕淤泥之中肮脏发臭的污秽之物,没有半分资格入得了他的眼眸。
沈轻羽一滞,随之哑然失笑,他双目中尽是讥嘲,似乎要笑尽众生。
——“若宇,你今日的牺牲,有朝一日我会让天下苍生记住。”
沈轻羽忆起当年二人临别时,南阳墨对自己所做的此句承诺,突然觉得天底下最可笑的悲哀也不过如此,真是讽刺至极。
此时,南阳墨朝底下挥了挥仙袖,刹那间便有无数仙光凝成的铿铿金剑俯落听雪楼,将令沈国修士束手无策的煞尸一一钉缚在了地上。
那些煞尸仰天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啸,而后在金剑的威力下悉数化作黑烟消散。
除了燕南。
他挥斥邪气狂啸的邪王枪,姿态骁勇的将袭来的金剑一一折断。
死气沉沉的双目中尚存一丝清明,燕南猛地抬起首来,看见了容貌与当年并无多少区别的南阳墨。
燕南浑身一凛,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
他顿时目眦欲裂,肆溢出森冷噬骨的剧烈杀意,嘴里的低吼犹如暴走的猛兽一般怒不可遏。
旋即,燕南跃上听雪楼第九层的楼台,玄身挺立的将沈轻羽护在身后。
仿佛在他心里,沈轻羽还是当年剑宗那背着书娄惹人疼惜的小小书童。
勘觉到燕南身上的凶戾之气,从未如此的狂暴过,沈轻羽目露惊惑,内心一阵激颤。
但仅是犹疑了一瞬。
事到如今,沈轻羽越加笃定南阳墨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