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在上京赶考路上葬身江中去世了,他走后只留下了我和母亲,我那对黑心的叔婶落井下石,趁机欺辱我们孤儿寡母,霸占了我父亲留下的产业,把我母亲也活活气死了,之后又把我丢到庄子里做苦工。”
“这种亲人我才不惜得认!我早就想好了,若皇恩浩荡饶我不死那自是好,真要追究,那就把他们一块儿株了,左右我都不亏。”
瞧着地上人洒脱豪气的样子,男子被逗笑了,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神色,“这桩买卖倒是合算,稳赚不赔,借天子的手报仇,嗯,这招漂亮。”
转念又不禁好奇,“你说你在庄子里做苦工?那你平日是如何读书的?”
“我在庄子待了一年,后来实在受不了他们刁难,就跟着父亲的奶娘离开了江南去了她老家,后又被卖到当地大户人家做婢女。”柳诗老老实实回着。
“做婢女?那应该也没有机会读书,难不成主家还给婢女授课?”男子问道。
“我是每天晚上偷偷读书。”
“哦?”男子听了有些不可思议,“这就难得了,多少男子有名师指导兼夜以继日的读书都未必能中榜,你小小年纪,白日劳作,只有晚上读书,这种情况下居然能一举高中状元!”
忍不住感叹道:“也是天资不凡啊。”
再看向跪着的人时眼中的清冷融化了些,“你年纪轻轻又有这资质,寻个好人家嫁了也非难事,后半生也能有个依靠安稳度日,何必铤而走险的选择这条路。”
柳诗垂下眼帘,“我过去也是世家小姐,锦衣玉食,可双亲去了后便失了庇护,从天下掉到地下;我爹娘夫妻伉俪情深,可架不住生离死别世事无常,在这世上,没有谁会是谁一辈子的依靠,这一点,我最清楚不过。”
“我不想把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依附别人而活,我想靠自己立身在世间,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可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最后跌落粉碎,也虽败犹荣。”
“另外,也是为我父亲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事。”
男子听了不语,静静沉思着。
偌大的殿内一片寂静。
柳诗往前跪了两步,诚恳道:“皇上,民女不是有意冒犯圣心,皇上若开恩,民女定竭尽所能为君分忧,也为朝廷百姓尽一份心力。”
男子眼尾一挑,直视着地上人,“你知道朕身份?”语气似是意外却又不意外。
柳诗恭恭敬敬叩拜一礼,“皇上容禀,皇上虽一身常服,但举止间君临天下的气度非常人能及,且能自由出入大殿,所以民女斗胆猜测。”
他出现的那一刻,柳诗心里就已经猜到了几许,皇上本就在隔壁正殿,前来这里也不是不可能,且年纪也对得上,整个人庄重从容,威严隐透。
那一句尚书大人,只是她故意试探,对方没有正面回应,更让她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那为何方才不说破?”皇帝依旧的气态沉稳。
“回皇上,君王龙袍加身,御驾所到之处前呼后拥,而皇上未着龙袍,独身来此,如此低调显然是不想亮明身份,民女顺承圣意,不敢妄言挑明。”
“那现在又为何说破?”皇上又问道,淡淡的语气听出人任何情绪。
柳诗又叩下首,“君王明察秋毫,天子圣颜下,民女所思所想终是不敢有任何隐瞒。”
话落,大殿又陷入安静。
埋头在地的人屏息静气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