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家里早就摘帽子了,陆母几乎都要以为,村里人又要来他们家里打砸抢了。
即便如此,肌肉记忆也让她不由有些忐忑。
她紧张地抓紧了手里的小盆,不太有底气地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大伙儿怎么都跑我这来了?”
俞书记看出陆母的紧张,忙上前一步,说道:“大姐,您别害怕,我是公社的书记,特地来你们家通知一件大喜事的!你们家陆铮,考上复旦了!”
陆母一听说不是来找麻烦的,心头的大石猛然落下,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俞书记后面都说了什么。
随即,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脸上浮现一丝喜悦的红光。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陆母不知所措,她一手拿着小盆,目光在四周看了一圈,才终于找到个地方把盆暂时放下了。
紧接着就要去接俞书记手里的信。
可手伸到半路的时候,陆母又局促起来,把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这才颤抖着手拿起了信。
这时陆铮也快走到家了。
他看见自家大门口挤满了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下一紧,加快脚步冲进了家门。
一个村民看见他,立刻高喊一声,“陆铮回来啦!”
瞬间所有人都转过了头,看向了陆铮。
淡定如陆铮,此刻被这么多人炯炯的目光盯着,不免也有些不自在。
他的眉头蹙了一下,看向陆母,问道:“妈,这是怎么了?”
俞书记代陆母回答道:“你回来的正好,你的通知书下来了!”
村里有人跟着喊道:“恭喜啊,陆铮!”
“陆铮这是考上状元了!咱们村独一份儿!”
大家七嘴八舌地嚷嚷着,声音侵扰着陆铮的耳朵。
然而此时此刻,陆铮却仿佛听不见这些声音,满脑子只有眼前的通知书了。
尽管有陶映篱辅导,考试答题的时候也游刃有余,但陆铮心底仍旧有些担心,自己从前的成分,会影响录取结果。
现在通知书发下来了,他的心才终于落到了实处。
那一刻,陆铮有种美梦成真般地飘飘然。
他真的考上了,而且考上的还是上海的好大学!
以后他就是文化人了,可以和阿篱一起在校园里念书,体会不一样的人生!
陆铮的脑海里不由闪过这一年半的点点滴滴。
这时他才惊觉,他似乎已经记不起遇见陶映篱之前的那些苦日子了。
那些痛苦已然远离了他。
陆铮捏着信,旁若无人地冲进了里屋。
他需要看到通知书,才能确定一切不是做梦。
陆母见状,赶忙笑着冲大家说道:“大伙儿别忙着走,吃几块喜糖!”
说着就赶紧回屋,拿了家里过年余下的瓜子花生和水果糖出来。
怕不够分,又拿钱给陆宁,让她去对面的代销店买。
俞书记和几个办事员则被请到了屋里喝茶。
陆母和陆宁忙前忙后,总算是把村里人都招待好了。
大伙儿明白陆家人肯定有自己的悄悄话要说,也不愿意讨人嫌,在院子里磕了把瓜子、吃两块糖,沾了喜气,就各自回家了。
俞书记几人也只是略坐一坐,喝了杯茶便告辞了。
这时候陆母和陆宁才有机会跑到陆铮的房间,看他的通知书。
两人对录取通知书的珍重程度,比起陶羡君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敢站在旁边看,碰都舍不得碰一下,仿佛生怕留下什么痕迹玷污了这份荣誉似的。
陆宁看着录取通知书上的名字和学校的盖章,羡慕地看了哥哥一眼,说道:“哥,你是不是去了上海,就能天天见到阿篱姐姐了?”
一年半的时间里,陆宁已经从那个自闭得一个字都说不出的小哑巴,变成了现如今这个说话流利、态度不卑不亢的小姑娘。
陆铮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对。”
“唉!要是我也能考大学就好了!哥你当初就应该带着我一起学的,国家也没规定十二不能参加高考啊!”
陆母听了直乐,“你小学的知识还没学完呢,就想考大学了?”
“哥也没念完小学啊!”
“那不一样,你哥以前开过蒙的,给他开蒙的还是你爸和你舅舅,他们两个一个是留过洋的,一个在国内也上过私塾、念过大学。咱们家出事之前,你哥学的文化也能顶上初中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