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谦之心里想了许多,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见面真不是个好主意。他定定地看着许良久,才深深地弯下腰,诚恳地问:
“对不起,是我鲁莽了!敢问兄弟高姓大名?”
“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我并不想和你做朋友。今晚之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也没有人来过,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好走不送!”
“大恩不言谢,请受小生一拜!告辞!”
文谦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离开的,一墙之隔,隔断了与亲生儿女的重逢。
他踉踉跄跄地走进山中,趴在亡妻坟前,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别道男儿流血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娴儿,你怪我吗?恨我吗?忘川太远,黄泉梦断,彼岸花开,轮回无望!”
“不,你不会怪我,也不会恨我,但我恨我自己!是我错了,为夫悔不当初!娴儿,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恨我年轻太轻狂,怪我被仇恨迷住了眼睛,娴儿,是我来迟了,是我负了你!”
·········
“唉!少爷,你要怪,就怪我吧!别折磨自己,这一切都是命!”
新坟,黑夜,哭声中,突然多出一个声音,趴在地上的某人抬起头,眼里布满了血丝和泪痕,他重重咬着牙,用力到脸上的疤痕都在跳动。
看得出来,如果不是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会像疯狂的恶虎一样,扑过来。
吃肉嗜血,方解心头之恨!
但来人,毕竟不是别人,是把他养大的忠仆,是他叫了十几年的爹。
“我是该怪你,临走前,你答应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到一年就……你走,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
文七爷扑通一声跪下,脸上老泪纵横,对着新坟磕了几个头,这才嘶哑着喊道:
“少爷,老奴也不知道,周家会遭难呀!当时情况危急,圣意不明,我同少夫人商量过,把她逐出族去,是为了保住少爷的血脉呀!”
“少夫人她是同意的,你若不信,我这里还有少夫人的信。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少夫人是为了孩子们,这才出此下策!”
“少爷啊!老奴在此地,只是一介布衣,当时又联系不上你,我没有更好的办法!”
文七爷不说还好,这一说更勾起了文谦之的怒气,他猛地站起来,狠狠一拳砸过来。
文七爷绝望着闭上眼睛,从文夫人死的那天开始,他就知道,这一幕早晚会到来。
“呯!”
拳头重重地砸在地上,石土四下飞溅,文谦之一把抓起文七爷的衣襟,冷冷地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叫你十多年爹,就真的可以骑到主子的头上去了?”
“老奴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我的儿子你敢虐待,我的夫人你敢逼她去死,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文七爷被被勒得呼吸不畅,老脸憋得通红,身体像抖筛一样颤栗着,眼睛发白往上翻,就要被掐死了。
文谦之眼角划过一滴泪,手上一松,把他狠狠地掼在地上,这么多年来,以父子相称。
在他心里,何尝不是把这个老人,当成是仅剩的亲人,如今气狠了,也下不去手。
文七爷瘫坐在地上,急促地喘气,喘得和风箱一样,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渗人。
他缓过劲来之后,跪抱着文谦之的大腿,哀哀地哭求:
“少爷,老奴知道,你心里难过!少夫人她,本就身体有恙,又连续生子,早已经油尽灯枯,你不能把她的死,算在老奴头上啊!”
“青山村那么多双眼睛,老奴要是对她太好,官府追查下来,撇都撇不清。哥儿姐儿也是如此。少爷,当年,你也是小小的年纪,都能忍辱负重,他……”
“闭嘴,他们才多大?照你的意思,保住儒哥儿就行,剩下的孩儿,就任其自生自灭。哼!这样的歪点子,我还得谢谢你喽!”
“两害权衡取其轻,只有保得性命,才能谋取将来。少爷,事存权急,老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并不是真的想要……想要虐待哥儿。”
文谦之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闭上眼睛,扭过头去,萧瑟地说: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走吧!”
“老奴不走,将军临行之前,把少爷交给我,老奴就发过誓,今生一定要辅助少爷报仇雪恨,夺回镇江城!老好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少爷你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