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嬴雁飞果真又来了,手中捧一只白瓷汤碗,里面正是炖着一块肉,虽说小了点,但这是西京城里两个多月来第一次见到肉食,所有人看着刘疯子在那里稀里呼噜地吃着肉,都馋得不行。
嬴雁飞正要离去,却冷不防摔在了地上,朱纹上前扶她。众人见她裙上红了老大一块,纷纷惊道:“太后怎的受了伤?”
朱纹眼睛都红了,正要说什么,嬴雁飞忙止住了她,“朱纹,不要说。”
有人叫道:“那块肉,那块肉,莫不是,莫不是……”
朱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娘硬要这样,我要割我的肉,她都不干……”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回过神来正要拥过去揍死那刘疯子,却听见噼里啪啦打耳光的声音,只见那刘疯子跪在地上,拼命抽自己的脸,哭着道:“我不是人,不是人!”
他向嬴雁飞磕了几个头:“娘娘,我老刘一定得再杀个蛮族才死。”这十多天没起过身的人居然一跃而起,从架上夺过一柄大刀,向外跑去。
西幸史官撰《睿仁庄敬明毅贤皇太后本记》中述后事曰:是日,一幸军于白昼闯蛮营,蛮军见状以为疯痴,数箭之下,此人伏地。蛮军近而视之,其人忽跃起,挥刀毙一敌。蛮军乱刀齐下,顷俄,斫至血肉模糊,始停。该人复暴起,扼一蛮兵咽喉而噬,众齐拉之,不得脱,割其臂,不可断,蛮兵终亡。后有幸军至,见状大悲,呼:“必为之葬。”大战数时,亡止余三,终尽灭蛮军,夺归尸首。太后抚尸而泣曰:“为吾一人,累众甚多。从此不食,节粮以供将士。”言出即行,不沾米水,众齐谏之,终不允。众将哭于殿外,叩曰:“虽余一人,吾等必战不降,以报太后。”
唐真寻到沐霖,道:“二公子劝劝太后吧,这已是第三日了。”
沐霖轻声道:“嘘,小声点儿……听,太后的琴音。”唐真侧耳听去,果然有隐隐约约的琴声传来。这西京城里,唯有一人还有闲心抚琴。
数刻后,琴声消袅,沐霖道:“你听出来了吗?太后有决死之志。”
唐真却道:“无论如何,还是请二公子去一次。”
沐霖轻叹一声,道:“好吧,我去。”
沐霖至嬴雁飞门外,只见数百兵士坐于其地,人人目有悲痛之色。朱纹语声哽咽:“太后令各位离去。”
这些人个个不动,中有一人道:“太后一日不食,我等也与太后一般。”朱纹看来也不是第一回听到这话,只是苦笑不已。
沐霖通报后进屋,见嬴雁飞衣饰整洁,面目憔悴,手执一书,神色恬静。沐霖看了她半晌,道:“太后这是何苦,这些兵戈杀伐之事,本不是太后当与的。”
嬴雁飞面色苍白,笑得有些无力,道:“其实也不是二公子愿为的,二公子不也是来了这里么?”
沐霖脱口而出道:“我来此是为了……”却又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太后这样子,也不过是为收揽军心而已。但若是当真薨逝,那又有什么用,日后皇上又有谁可倚仗?”
嬴雁飞浅笑道:“妾身意图瞒不过二公子,也瞒不过云帅,其实便是再有威望,那也不过是虚的,云帅万不会容妾身得了兵权去。妾身一个女子,也打不了仗。但,能多守一天就是好的。自助者天助,胜负之别常只在顷刻间。胜者不过是比败者多忍耐了一刻而已。若是当真被蛮族抓了去,就真是没有日后可言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又笑道,“若以妾身一人之命,换得数万将士拼死作战,这笔买卖,也很划算。”
沐霖终于无言,他回到自己住处,饮下一杯茶,想道:原以为只能再支撑十余日了,这样看来,尚可再守上个把月。
云行天率着一众铁风军将士偷偷回到藏身的山洞口附近,他招手叫过鲁成仲,道:“去瞧瞧军师起来没有?”
鲁成仲应了声是,摸索着靠近了洞口,向着暗哨打了个招呼,悄声问道:“军师呢?”
哨兵道:“一早就出去了。”
鲁成仲心道不妙,快些跑了回去,果听得袁兆周的声音传来。
“云帅,身为三军统帅,杀敌夺粮非你的分内之责吧?若是云帅有个三长两短,置我中洲将士、千万百姓于何地?”
云行天自知理亏,顾左右而言他:“有重大军情么?”
袁兆周也不便深责,叹道:“正是,请云帅快些进洞来,晚生有事禀报。”
云行天心道定是什么不好的消息,其实这三四个月来,本就没听过什么好消息。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