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放来到安王府时,眼前的情形让他疑坠地狱之中。成千上万具尸首在火光中发出刺鼻的臭味,令人欲呕,尚不断有人被推入其间。
沐家将士拼死顽抗,然而兵力本就悬殊,又是各自为阵,被指挥得当、悍勇精锐的云军杀得血流成河。
更多的却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沐家在京都坐镇多年,京都城中沐姓族人逾十万,尽有老弱妇孺,呼天喝地,哭声震天,却被后头箭矢迫着,身不由己跳进火海。
杨放从军十余年,也见过尸山血海,也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剑底亡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见此景却禁不住失态,冲过去大喝道:“住手,住手,我是杨放,你们且住手。”
但那厢督战诸将却道:“此乃项王之命,末将不敢违抗。”
杨放喝道:“我自去与项王求情,你们且暂停。”
诸将道:“末将不敢擅专,若杨将军求得项王手令到来,末将们自然从令。”
杨放咬牙,拨过马头,急速奔往中军处。
到得中军大帐,未及下马即令道:“速报项王,杨放求见。”
鲁成仲听得是杨放的声音,出来道:“项王已歇下了,言今日不再见人。”
杨放下马怒道:“鲁成仲,你好大的胆子,敢阻大将面见项王么?你如今在项王身边,就把我不放在眼里了么?”
鲁成仲跪下道:“末将不敢,末将是杨将军一手带出来的,怎敢轻视杨将军。实是项王严令,多位将军都来过了,项王只是不见,末将也无能为力。”
杨放瞪着他道:“你可知此刻城中正发生何事?”
鲁成仲道:“末将知晓,项王起初要屠尽一城百姓。军师苦心劝谏,才使得只限沐姓族人和军士。”
连军师的话也不听么?杨放心头冰凉,他把心一横,突然下马跪了在帐外,大声道:“杨放在此为城中百姓请命,若项王不出,杨放磕头不止。”说着便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咚咚作响,不几下已是额上见血。
“将军!”鲁成仲几人欲上前扶起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厉声道:“谁敢阻我,便为我敌。”言罢,更是大力磕了下去。鲁成仲、秋波等铁风军将士俱是他旧部,见状都不由垂泪。
杨放磕了多少下,连自家也不记得,只是大帐中依旧无声无息,杨放便不停,终于头昏乏力,一头栽倒。众人惊呼:“杨将军!”然后似是听得有人喜道:“项王出来了……”便昏了过去。
杨放睁开眼时,见云行风、袁兆周一干人等环坐四下,众人皆欢喜道:“终于醒了。”
杨放急问道:“项王在何处?”
袁兆周按住他道:“你且休息,你昏过去后,项王终命人放了那些沐姓族人。”杨放心上一松,然云行风却叹道:“只是那也太晚了些,你舍命相救,大约也只活下来两三万人,已有十余万人被焚杀。”
杨放闻言浑身一颤,又问道:“项王现在何处?”
云行风苦笑道:“你欲直斥君非么?项王这次已是给了你好大的面子,算了吧。”
杨放依旧道:“我要见项王。”
袁兆周道:“项王已回西京了,着我等三人善后,处置此间之事。”
“哦。”杨放委然躺下。
次日,杨放在京都街上漫步闲逛,处处可见断柱残垣,死尸伤者,焦糊之气冲鼻,哭泣之声时闻,不由心上沉重。正走着,却觉路程有些熟,想了一想,原是昨夜所行之路,他依稀记得自己在这处救下一个女子,再后头的事,却是不敢想下去。
正想着那女子也不知如何了,却又听得女子叫声,杨放一怔过去看时,见有几个兵士从一家门中出来,手中拎着粮袋,一女子与其中一人厮打在一处,正是那夜所救之人。在日间看清了,这女子尚未成年,不过是十二三岁的稚龄,只能算是女孩儿,扎着双髻,容颜娇美,眉目间有些不凡的神色。
杨放一见之下,就觉着这等神气在何处见过,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兵士见他到来,识得他的衣甲是大将,躬身道:“军师传令,城中百姓每户出五升米以充军粮。”
“竟有此事?”杨放一惊,猛然醒起袁兆周有言道这几日远江大水,军粮一时运不过来,不由默然。
女孩叫道:“这便是我最后的余粮了,反正我哥也被你们杀了,便是饿死了也不过是与我哥做伴去。”
杨放苦笑,心知自家在京都城中是极恶之人,也懒于辩解,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扔过去道:“既是城中百姓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