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锋是云行天手下里向南打得最远的一个,回来得也最晚,令狐军大都留在了岭东一带,那里还有些地方没能全然平靖,随身带回来的只是几千亲卫和一干有功将官——是蒙恩参与大典来的。
云行天接见了他,也谈了谈自己的北征之策,原以为又会听到反对意见,却不想令狐锋极为赞同,道:“中洲并不缺粮草战士,缺的就是项王这股悍锐尚武之气。无强敌外患者国恒亡,只有不时征战,才可让中洲之民永绝懦弱习气,成就强悍意志,就算是一时痛苦,那也是该的。”
云行天听到同一句话,却教袁兆周和令狐锋解出截然不同的两般意思来,不由莞尔,道:“好,你这话该让军师也听听。”
令狐锋听到“军师”二字,犹豫了一下,道:“有件事,与军师有关,也与云军有关,不敢隐瞒,请项王定夺。”
云行天见他神色郑重,道:“何事?”
令狐锋道:“我身边有个亲兵,他的兄弟在云军中当个队长,那日我无意中见他与兄弟在帐中谈笑,有稀世奇珍之类的言语,我偷偷一看,只见他手上拿着一枚夜明珠,鸽卵大小,光华四溢,绝非常物。我私下里暗自询问我那亲兵,得知竟是军师同意,云军私分了京都安王府中的宝物!”
“竟有此事?”云行天霍然立起道,“他们竟如此大胆?军师素来谨慎,怎会……兹事体大,你可有证据?”
令狐锋道:“那名云军的小队长我已着人看着了,夜明珠也扣在手上,项王一问就知。”
袁兆周突奉云行天之命赶至王府,心中就有些不安的预感。待到府中,见那枚夜明珠置于案头,云行风跪于地下,就已明白了大半。于是跪下道:“项王,此事是晚生擅专,求项王只治晚生一人之罪。”
“你好大的胆子,袁兆周!”云行天道,“你还想保别人?”
袁兆周头一回听到云行天直斥自己的名字,不由心上一酸,伏地道:“项王,云军将士随项王最久,劳苦功高,请项王不要让他们过于难堪。”
云行天愈怒道:“就是因为跟我最久,与我同休戚,所以才不该有私心,我云行天所有难道不是云军所有么?这天下就是姓云的了,他们为何还要蝇营狗苟地弄这些东西?个个都没出息。云军是我自家的事,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来掺一手,给我滚出去,明日不必来王府里了。”
袁兆周面色煞白地站起,转身跑出门,在门槛上绊了一下,险些跌了一跤,冲了出去。
袁兆周出去后,令狐锋劝道:“军师的话其实也有些道理,几日后便是大喜的日子,让云军将士们面上无颜不好,总要看在老将军份上不是?这样吧,着行风大将军与各位将军副将统领们通个气,中秋之后,再自家交出来,既往不咎,如何?”
云行天一听也是,对云行风道:“起来吧,云军成了这个样子,遥叔在地下有知,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方才令狐将军的话可听到了?就这样办吧。”
云行风道:“是,不过好教项王知晓,我自家也是一芥未取的,底下的兄弟们多有将东西变卖了银子花了的,到时他们交不出来,还请项王略为体谅。”
他说这话时神情庄重,但云行天却觉得他的声音很是古怪,好像极力忍着什么,云行天望着他离去时的背影,也不由想:我对云军,是不是太苛刻了点?
袁兆周回到家中,静坐了片刻,自己动手,打了个小包袱,想到:九年!九年前就是这几样东西带出来,九年后依旧是这几样东西带回去,真如同做了场春秋大梦。然后命人召集了府上的仆从家人,道:“每人在账上领二十两银子,各自散了吧。”任由他们错愕万分,自家飘然离去。
袁兆周出得府来,雇了一辆马车,命车夫出城向西而去,行了一会儿,袁兆周却觉出不对来,挑起车帘,喝道:“停下,停下,这是往城西去的么?”
那赶车的人转过头来一笑道:“南辕北辙,那也是有的,有个人想见一见袁先生,命我来迎。”
袁兆周细细看了赶车人几眼,镇定了下来,道:“是你?你让我去见谁?”
那人笑道:“去了自知,袁先生不必多问。”袁兆周默然放下帘子,由他去了。
中秋正日终于到了,三更开始百官罗列入万德正殿朝贺,那朝仪之庄严之繁琐也不必一一细述,新朝国号为“威”,云行天定下年号为“武德”。
这一天真正热闹起来还是入夜大婚开始后,嬴雁飞的凤辇过后,白日里被拦禁起来的正街上一下子挤满了人,几万盏彩灯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