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阵,世德问,“那你需要我做什么,或者怎么做?”
我不再回答。
其实早就不必再对他做任何应答,在他承诺了没做到之后。还搭理他,即是纵容,也是姑息养奸,让他知道答应了没做到也没什么,我也不会怎样,他可以依然故我。
应该庆幸我们的真实生活从不是一场囚徒困境,没有人会闭塞在小房间并被告知:如果你出卖你的同伙而他闭口不言,你就会获得自由而他被判10年;如果你和他都拒绝承认,你们都被判6个月;如果你们都招供,你们都被判5年。于是每个人都会得出“那么不管我的同伙怎么做,出卖他对我来说都是更好选择”的结论。于是每个人都出卖了同伙,于是两人都被判了5年徒刑——而明明如果每个人都信任对方,那么结果要好得多。但每个人都无法抓住这个机会,因为如果对方不信任自己的话,自己就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庆幸的是,我们并非囚徒,现实中的人要一次又一次地处于合作往来之中,因而能够记住他人曾经的背信弃义或是知恩图报,并据此采取相应的行为,既能够觉得感激并投桃报李,也能够感到委屈而寻求报复。
在人工生命模拟仿真的实验中,一个被称之为“针锋相对”的简单策略——起初合作,然后根据你的同伙在前一轮的行为做出相应的行动——击败了其他62种策略。也即是说,记住彼此的行为,实施以投桃报李或以牙还牙后,合作就演化而来了。
人类很善于发现欺骗者且具备一定的道德情感,从而促使他们惩罚欺骗者并回报合作者。构成道义感的情绪,它的演化是由于各方不断地重复互动、相互影响,用之后的合作来回报现在的合作,用之后的背叛来惩罚现在的背叛。这意味着“针锋相对”策略是人类合作的基础。
既然世德永远都在指望以德报怨,永远也学不会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才是合理之道,那便由我来为他上这一课。
已经下午五点,整个下午我都猫在自己办公室里,没有外出一步,连洗手间都没去过,门上挂着谢绝打扰的牌子。此刻我起身,决定去影棚看看。
世德仍然在问我需要他做什么,好像他真的不知道一样。还说什么“如果爱变成恨,爱会显得很可笑”,好像他所谓的那种爱不可笑似的。“如果你爱我,你为何会被愤怒吞没?”这种三流言情剧都写不出来的台词,他是怎么出口成章的?多么虚弱无力和无奈啊,还散发着恐惧的气味。人应该有点敬畏的。如果我不说自己讨回公道,他就仍然不打算公正对我是不是?逼得我教他敬畏。
他还在孜孜不倦地解释,说什么“我没有欺骗,我的动机跟行为是一致的”,还说——“我觉得你已经足够成熟到我们可以走向更高的层次,而不是依然陷在低级的层面,不是爱就是恨,不是占有就是毁灭,没有什么新意”,以及其它种种指责和“教导”,中间夹杂着“你现在需要我做什么”的询问。
我通通不理。
别说我不是他说的“不是爱就是恨,不是占有就是毁灭”,就算我是,他也该想想为什么这样的行为会“没有什么新意”。他想要的三妻四妾才是低级层面,被动物性主宰,而爱与恨、占有和毁灭,都是情绪调动人的心智和身体来应对认知生态中生存和繁衍的挑战。对付人的挑战,人类最具经济效益的经验总结就是针锋相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有新意?因为根本不需要新意,要的是符合人类种群和基因的利益与效益。
可惜无论有没有新意,我都不打算对他“不是爱就是恨,不是占有就是毁灭”。他还没有能力令我对他如此激烈和忘我。我只是想让他知道,这样招惹我是有代价的,在他下次管不住自己又想来招惹我时可以三思。
因为我也并不总能管控好自己,能够对招惹完全无动于衷。但是既然我已经主动退出,便是做出了理性的选择,当然希望能够坚持。我需要他不给我被诱惑的机会。
那么只有加大他的招惹成本。
公正,诚实,言行如一,就是他需付的代价。
又过了40分钟,我正准备离开工作室回家时,收到世德的消息和发来的截图。
他说,“我跟她说了。”
截图是他发给安娜的消息:
“安娜,跟你说一件事,从三年前年修行并顿悟后,我就不再以普通人的需求看待亲密关系。普通人可能认为亲密关系就是陪伴呵护白头偕老,彼此占有,但对于我,亲密关系的真正意义是通往认识自我的桥梁。顿悟后,我认识到一切苦都是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