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长春还没能迎来雪花的洗礼。

然而凛冽的北风却先一步提醒着这片大地准备好迎接不久之后即将降临的冬寒。

这种提醒在白天还算比较委婉。

不过一到天黑，骤降的温度就让王崇来回想起了他的家乡。

昼夜巨大的温差，再加上爱情的烦恼的困扰，下了飞机后的王崇来，选择在宾馆里度过了抵达长春后的第一天。

客户那边倒是很客气。

他们不仅派了专人迎接，而且还将尽调特意安排到了明天——首日则被留给了三人作为调整。

周明明是南方人，北方过早的寒冷也让他和王崇来一般，缩在了宾馆温暖的被窝之中不愿意动弹。

钱不复作为东道主倒是不用适应，但是他也十分合群，并没有着急着招呼两个同伴出门去切身感受一番东北大地的热情。

至于省亲的计划，也暂时被他留到了尽调之后。

王崇来在长春的第一个晚上则过得十分的痛苦。

当一个人烦躁的时候，要么手头有点事来让他分心，要么外面风和日丽，使他能从大自然母亲的身上，重新找回力量与自信。

不过即使他们的酒店对面就是水光和灯光相互交错的南湖公园，这些对于现在的王崇来来说，安抚的作用还是显得稍弱了些。

他这会儿正躺在白色的标间大床之上，身边被空调和暖气片呼出的温热紧紧环绕，他看着手机上宋萌萌发来的“长春很冷吧，一定要多穿点哦。”的问候，但他脑子里却总是不自觉地冒出来自己的女朋友和另一个男人纠缠的恶心画面。

“擦！”

因为明早有公事，而且还是老板的公事，哪怕是洒脱如他，王崇来今晚也不敢用酒精来排解心中的郁结。

宾馆里的网络电视又全都需要会员。

而手机则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他不知道在给他发消息的同时，屏幕另一边的宋萌萌又正在做着什么事情。

最终，他只能选择关上了灯，让屋子里的光只剩下了他那双闭不上的亮眼。

这时，最古老的方式却突然派上了用场。

一只羊，两只羊，三头猪，四匹狼……

第二天一早，室外阳光明媚。

高邦集团位于南湖公园的另外一侧。

三人这一次的尽调倒是十分的顺利。

其实王崇来从进到这家企业的园区内部时就已经放心。

整个园区占据了周围将近半个街区的面积，红色的围墙内是两列三层高的独立大楼，而与大门相对的一面，则是一栋扁平的白色六层高楼。

王崇来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的视线能从面前的窗户直穿楼背面的窗户而过。

在三面楼的中央，还竖着一面五星红旗。

这让王崇来想起了小学的广场，以及那一个个系着红领巾、唱着国歌的周一的早上。

连带着昨晚梦里出现过的邻居爷爷的农场，他忽然好怀念童年。

童年不会有爱情的困扰，童年也不存在沉甸甸的负债，童年更不会有离职的抉择等着你去做。

他的童年只有“今天去哪里玩？”以及“明天去哪里玩”。

这时，钱不复的轻拍忽然把他从甜蜜的回忆中叫醒。

原来是对方的……呃……什么总来着？

总之就是接待的人员对他伸出了右手。

“不好意思，幸会幸会。”王崇来赶紧抱歉着握了上去。

那天接下来的行程王崇来基本完全隐身。

他甚至都刻意地让对方以为他和周明明是同样的角色——只是钱不复身边的小跟班罢了。

客户带着他们参观了所有的三栋大楼。

客户带着他们回顾了企业的前世今生。

客户还带着他们展望了未来：手头项目的蓝图做得那是一个比一个精彩。

当然，还有企业的职工餐厅，以及健身房。

这是王崇来一直觉得特别有意思的一点。

他以前参与过的很多大型企业的尽调，对方都会特意展示他们公司内部的餐厅和健身场所。

这就好像是在说：

“你看，我们公司的员工是会吃饭和运动的。”

王崇来一直认为贷款行业之中存在着一个悖论：

既然一家公司的实力很强，在尽调中也能展现得淋漓尽致，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出去借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