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见父亲摇头,不禁小脸一黯,颤声道:“之前克扣我们的粮食还不够,如今更是一粒都不给了,那人真要逼死我们不成!”
桑父眼底一红,想宽慰女儿,可是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唯有化作一声叹息。
见父女二人一时间如此沮丧,萧锦语气小心的问道:“桑大叔,莫非是家中粮食出了什么问题?”
桑父苦笑一声:“小师傅有所不知,去年两浙一带受了旱灾,临安的灾情尤为严重,粮食直接减产了大半。如今又是寒冬,百姓家中的存粮都吃的差不多了,那些黑心的粮商直接把粮价翻了几倍,我们实在是吃不起了。”
萧锦吸了一口凉气,却是没想到,这世界的百姓竟连最基本的温饱都成问题。
“那这克扣粮食又是怎么一回事?”
桑父似是找到了倾诉对象,拉着萧锦坐到矮桌前:“当今圣上怜惜百姓,开仓赈民,临安府内受灾百姓,成人每月可领一斗粮食,孩童可领半斗。唉,可是到了县里,官府却是将领取的数量砍了一半,成人每月只有半斗,孩童再减半。”
一斗粮食大概是十二斤,换算一下,每月一斗也就是每天0.4斤。
萧锦记得曾在某个节目中看到过,古代人缺少蔬菜肉类,只吃米面粗粮的话,一名苦力男子一天需要两斤粮食才能吃饱。
如今是饥荒之年,吃饱是不奢求了。若是不事劳作,减少能量消耗,每天0.4斤的粮食熬制成粥,老人和女子大抵能勉强果腹,而对青壮男子来说虽是少了些,但至少保证不会饿死。
一时间,萧锦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圣上倒是有了一丝好感。自古帝王多薄情,至少,这是一个在乎百姓生死的皇帝。
至于那县衙,大灾之年,却将发给灾民的救命粮食贪墨半数,说是草菅人命也不为过。
桑父继续诉苦:“自古民不与官斗,若只是这样我们也便忍了,大不了饿几天肚子。可如今那王小太爷下了死命令,我们村的人别说是领粮了,便是散尽家财,也休想在城中买到一粒粮食。除非,除非……”
桑父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瞄了眼桑晚,没有再说下去。
萧锦见状,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我来说吧。”桑晚俏脸发白,双眸上似是蒙了一层水雾,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
事情和萧锦猜测的差不太多。
王俨,富阳县县太爷独子,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县中百姓称其为王小太爷。
此次粮荒,王俨看准了发财的机会,趁机开起了粮店,做着无本万利的生意。
县衙将朝廷免费发给百姓的粮食克扣一半,而他再将这些贪墨的粮食放在店中售卖,价格却是三两一石,生生将粮价比平日抬高了六倍。
可怜了百姓们一年到头省吃俭用、辛苦劳作攒下的微薄钱财,为了活命却不得不去买这高价粮。
半个月前,桑晚与父兄进县城采购年货,不想被王俨瞧见。王俨这厮本就好色如命,更别说桑晚容貌绝丽,只一眼他便动了心思。
第二日一早,王家的管家便带着一份聘礼找上门来,说是王家公子想纳桑晚为妾。
桑晚自幼丧母,父兄对她疼爱异常,以王俨的为人,便是娶妻二人都不会同意,更何况是纳妾,桑家兄长一时气急,将那管家连带着奴仆全都打了出去。
可打狗尚且看主人,此事惹恼了王俨,便是直接下令,除非桑晚嫁入王家,否则整个望江村休想得到一粒粮食。
……
可恶,狗贼居然和我抢桑姑娘!不对不对,我是痛惜受苦难的百姓。
萧锦听得怒火中烧,一掌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既然富阳县乃是临安城所辖,如此贪官,如此恶少,我们何不进京都告他一状。”
“不行的,”桑柴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县里也不是谁的粮都克扣,那些稍有背景的门户,粮食都是如数发放。剩下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又怎么斗得过官老爷。邻村的村正也曾试图进京告状,哪知半路就被人打断双腿扔了回来,至今还躺在床上,怕是这辈子站不起来了。
“如今村子里稍稍有些钱财的都搬走了,剩下的都是些穷苦人家。说到底,其实村里的其他人也是被我们家连累了。”
桑柴感叹一声,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害怕女儿误会,赶紧转换了口风:“不过晚儿你放心,村里的各位长辈是看着你长大的,他们都表示不会看着你跳入火坑的。至于那王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