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青年的语气太过于小心翼翼,对面的人沉默几秒,放柔了语调。
“快要放假了,这几天在准备学生们考试的事,所以没看手机。”
“前几天你给我发消息,说你做手术了,是怎么回事?情况严重吗?”
研究生毕业之后,贺南风就在一所重点大学做导师,平日里事务繁忙,经常两三点还在给学生们准备实验课程。
对于这位十天半个月找不到人的亲哥哥,贺知白早就见怪不怪。
听着贺南风的解释,青年笑起来。
“哥,已经没事了,你放心吧,我肯定能够照顾好自己的。”
“对了哥,你什么时候放假过来啊,要我给你买机票吗?”
另一头,斜靠在办公椅上的男人,听着弟弟期待的询问,心中刺了一下。
想起母亲发的那些信息,他还是回答道:“寒假我就不过去,妈让我回老家,你放假也早点回去吧。”
贺知白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忽然淡下去,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满不在意。
“哥,我今年不回去,公司假期晚,起码要二十三四放假,到时候买不到票的,回去早了年终奖就没了。”
“没关系的,你不来的话,那下次放假再过来。”
“嗯,有事给我发消息,过年我不忙。”
“知道了哥。”
挂掉电话后,贺知白握着手机眼尾发红。
顾西洲看着失落的青年,默默地走到沙发边坐下。
彼时,坐在大学办公室的贺南风,心中也不痛快。
他抬手点进与母亲的聊天记录,越看脸色越不好。
母亲:过年不回来?
母亲:我们一天到头也就盼这一个春节,一句不回来你觉得你对得起我吗?
母亲:过年必须回来!要去弟弟那边暑假去!
贺南风:妈,机票都买好了。
母亲:叫弟弟一起回来,票退了,哪有过年不回家还往外跑的道理!
母亲:必须回来!
贺南风:很累,想去散散心,不回去了,你非要说得这样难听,以后都不回去了。
贺南风:我节假日的时候,哪次没回去看你?
母亲:这能一样吗?这是春节!
母亲:知道盼儿子回家一年盼到头是个什么概念吗?知道日子有多难熬吗?
母亲:你平时不回来我不说什么,一年到头别人家的儿女都回来了,只有我的儿子不回家,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你们也要考虑妈的感受。
贺南风:妈,你能别说这些话,别无理取闹吗?
母亲:我不是无理取闹,是事实,你和弟弟商量一下,车票我给你出,你自己买票。
划动的指尖停住,贺南风只觉得心中更不痛快。
男人皱起眉,最后点开与贺知白的Wechat界面,给贺知白转了两万块钱过去。
贺知白正在发愣,听到转账的声音点开一看,愣住,想了想,还是给贺南风回过去一个道谢。
贺知白:哥,谢谢,我在上班,不缺钱用。
贺南风:收下吧,过年买点好吃的和新衣服,我没钱了会告诉你,不用担心我。
贺知白:好的。
就是,两万块是不是太多了?不像是他哥能拿得出来的啊。
或许,是家里又给他钱了吧。
一想到家里,青年眼底的疏离怎么也掩饰不住。
其实很久很久之前,他是坚信自己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的,父母恩爱,哥哥和自己都成绩优异,至少哥哥很优秀。
直到后来,父母开始闹得不可开交时,他才明白过来,一切都是假象。
“家人”这个称呼,在贺知白这里从来不是什么令人亲切眷恋的词汇,反而是每一个噩梦的开始。
收下贺南风转来的钱,青年深吸一口气,像往常一样,将心底难受压下,端起坨掉的面条吃起来。
可哪怕再怎么告诉自己,不要在意,没什么大不了,眼泪还是会委屈地落下。
就像他小时不明白,别人爸爸妈妈为什么会接孩子上学,他的爸爸妈妈只会把他丢给别人,让他听话一点,不要惹事。
也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父母只担心儿女能不能吃饱,他的父亲却总是数落他总在用钱。
某一天他终于明白,父亲说的“把你养到18岁我的义务就完成了”这几个字,不是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