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宝和万洪他们散去之后,我走在路边踢着那些碍眼的小石子,走到小区门口的小叶榕下,那晚被我喷了一脸水的东西站在一栋楼前盯着我,似乎他一直在这等我。
外婆家在三栋一楼,走过一栋楼前,我无视他走过他身前,他还是“嘿嘿嘿”地笑着跟在我身后,声音时远时近,忽小忽大,伴随着一股恶臭,像围墙边菜地里化粪池的味道。
他跟着我走到家门口,外婆的小三轮不在,应该是出去了还没回来,小姨和外公送报的车也没在,家里此时没人,我握紧挂在脖子上的钥匙,转过身,烦躁之意涌上心口,对着他怒吼:“滚!”
他似吓了一跳停止笑声往后退了些,但笑的表情还是保持着,缓缓地伸出握成拳的右手,手里似乎藏着什么宝贝。
真是不怕鬼开口,就怕鬼伸手。
我不敢接,怕是什么晦气的东西。
见我没动,他又朝我伸了伸手,眼神多了几分期盼,似乎迫切希望我能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混浊的双眼,有些威胁的意味对他说道:“有事说事,没事快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话音一落,他伸出的手又向我伸了伸,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嘴巴,然后摇摇头,“你不会说话?”我疑惑道。
他点点头。
我们那边有个说法,天生残缺不全的人死后都要回归本真,就是生下来的时候是哑巴,死后入棺前家人会在他嘴里放一块舌头状的东西,寓意下辈子投胎可以开口说话。
这个东西可以是木头也可以是铁器或者玉器,放木头的话下辈子投胎就是大舌头,放铁器的话下辈子能正常说话,放玉器的话下辈子说话会很有分量,说话的分量是会随着陪葬品增加。
如果是天生四肢不全,入棺前都要给他接上假肢,确保他四肢完整,下辈子就是个健全的人。
像这样的人死后经过仪容师傅一番打理,魂魄就是一副健全的模样。
他不会说话,难道是没有家人给他处理身后事?
思绪万千,不知道为什么竟对他有了一丝怜悯之心,我竟然会怜悯一只鬼!
好可怕的想法,默默地拍醒自己,眼睛看看面带笑容的他,又看看他伸出的手。
他刚好站在往二楼的楼梯边,我用眼神示意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二楼的台阶上。
他呆了几秒,领悟到我的意思,把手里的东西轻轻放到二楼台阶上。
随着他的手移开,台阶上呈现一块散发着微弱绿色荧光的舌头状玉石薄片。
我没伸手去拿,指着玉石薄片问道:“这是你的舌头?”
他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然后张了张嘴,手指着黑漆漆的口腔,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啊啊”声。
“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接舌头?”
有这样的玉石薄片,怎么可能是没人处理身后事,要么是被掘坟陪葬品抖搂出来了,要么就是他偷了别人的。
他能拿得到大概率是他自己的,那应该是坟破口了。
他更用力地点头了,双手比划着,先是指指我,右手食指和中指在左手手背上比划一个行走的动作,再指指他的心口,左手指向小区外面的方向,双手指尖相触作拱桥状。
我试着解读他的手语,“你是要我跟你出去外面的桥下吗?”
他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手里依旧比划着半圆的形状。
“你的坟?”
他喉咙里的声音依旧沙哑着“嗯嗯”两声,用力地点点头,又指了指那块玉石薄片,做了一个让我拿着的动作。
我不太敢碰那个东西,本身就很阴了,要是再碰那些阴气重的东西估计又要去找何胜地府几日游了。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回去放书包再跟你出去。”他双手握拳放在身前,笑得像个孩子一样乖乖地站在原地。
我拿出钥匙开门,把书包放到房间,到供桌下的抽屉拿出一支香点燃,又拿了几张黄纸放进口袋才出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点香取纸,下意识地就做了,脑子里没有一点头绪,像是做了很多次形成了肌肉记忆一样。
从口袋抽出一张黄纸折叠成夹子样把那块玉石薄片夹在中间,我看着香头,烟路很清晰,“太阳下山之前,一炷香之内,我必须要回来,明白吗?”
他很乖地点头。
“带路吧。”我暗自地叹了口气,无奈,不晓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似乎天生对这些东西就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