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阁之前,她分明还聪慧稳重,不输她的长兄。
如今才嫁入皇室几年,眼睛里怎么就只能看得到后宫这一亩三分地了?
今日之事,他大概能猜到她的想法。
左不过,就是想演一出“宠妃胆大包天,巫蛊厌胜皇后”的大戏罢了。
在前朝重臣,和诸多宗室面前,陛下便是再宠爱宸妃,也不能过于包庇,失了公允。
偏偏戏子们粉墨登场后,演的却不是她设计好的戏码!
甚至于,到了如今这地步,那所谓的巫蛊人偶到底是谁做的,都已变得没那么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在宁贵嫔说出来,皇后以她父兄前程要挟的时候,这件事,在那位九五之尊的眼中,就必须是皇后做的,只能是皇后做的。
这朝堂,到底是陛下的朝堂,而非世家的朝堂。
这天下,到底是陛下的天下,而非世家的天下。
陛下看他们不顺眼了,要他们退一步,那他们就只能退。
退一步,还有壁虎断尾、就此蛰伏下来的机会。
若不肯退,那就等着武德司和禁军提着刀来一一清算吧。
···
一直到了亥时中,宴席才散。
皇后早就在中途被送回了明秀阁养病。
十日后,将由禁军护送她回宫,从此在凤仪宫内闭门不出。
以尚书令为首的前朝重臣们,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都得面儿上带笑,耐心欣赏余下来的歌舞,品味呈上来的酒菜。
甚至,还得吟诗作赋,感念圣恩。
踏出殿门的那刻,江诗荧抬头看了看天,低声道:“好圆的月亮。”
可惜了,只怕今儿这园子里,无一人有心思赏月。
回到湘影居后,江诗荧沐浴更衣后步入寝殿,就见摇椅上坐了一个人,手里捧了本书在看。
“陛下怎么来了?”江诗荧款步走到他身侧,微微福了福:“阿荧见过陛下。”
陆昭霖拉住她的手,把她扯到自己膝上,问道:“怎么,莫不是阿荧不欢迎朕?”
“怎么会?”江诗荧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虚虚环住他的脖子。
“今儿的事,阿荧是如何看的?”话说出口时,他还在把玩她的湿发。
“阿荧错怪宁贵嫔了,也不知,她心里怪不怪我。”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
陆昭霖打趣道:“往后宁贵嫔再来,阿荧不会再让她在门口罚站了吧?”
江诗荧嗔了他一眼:“自然不会。”
陆昭霖本还想问一问她如何看待皇后的事,也不知为何,话说出口时,却变成了:“起来,朕给你烘一烘头发。”
与此同时,静熙园外,宋家别院的书房里。
宋昕时听完尚书令的话之后,一脸急切:“父亲就这么让步了?”
尚书令闭上眼,深深喟叹了一声:“为父不得不让。”
宋昕时道:“咱们宋、邓两家,到底是枝繁叶茂的世家门阀。便是不让,陛下又能如何?”
尚书令睁开眼睛,里头写满了讥诮:“能如何?能让武德司和禁军今晚就围了咱们家的府门!再是枝繁叶茂的世家大族,手里有铁有兵吗?”
宋昕时皱着眉:“陛下如此着急地对咱们动手,不怕朝堂上一下子就空了一半吗?”
尚书令嗤笑了一声:“你怕不是忘了,陛下已经登基十年了。这十年里,开了一次恩科三次正科,早已选出来上百个寒门官员。
这些人,可全都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他们被下放到各州府、各部衙门,早就历练出来了!
朝堂上空了一半出来?陛下只怕恨不得整个朝堂都空出来,放上他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