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娫住的地方叫翠竹轩,坐落在万灵山庄最不起眼的角落处。翠竹轩外是一片蒸蒸向上的青竹,故由此得名。翠竹节节高攀,叶似墨,骨似铮,有风来,晃动一地碎影,月光穿透,摇曳纵生,
耳边清风微拂着发,却是一种久违的惬意和舒适,令人无端享受得紧。倾娫回房后便倒头大睡,一直睡到此刻方醒,醒来打开窗就看到如此景色。
天已经黑了,夜空里仅几颗零星。
她竟睡了一整天,此刻忽觉饥肠辘辘,已然一天没有进食。她转头去找莫昕,发现隔壁厢房没有他的身影。
“奇怪,去哪里了?”倾娫蹙眉,宽松的衣衫当胸一系,走出了院门。
一路穿过小路,被翠竹叶上雨露沾湿了衣衫也不知,绕过九曲长廊,却在湖心亭处看到两个身影,一少一小。
耳边传来对话。
“阿汶哥哥,你为什么要一直站在这里?”
“这里风景好。”
“阿汶哥哥,你在看什么?”
“星空。”
“阿汶哥哥,星空里有什么?”
“……星星。”
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呵!倾娫无端想起了这句话。
紧接着空气里一阵沉默。
莫昕小小的脑袋仰成九十度,长长的睫毛卷曲着,一眨不眨地盯着星星,似乎也知晓那些隐藏在零星背后的感伤一样,狠狠叹了口气。
“你在叹什么?”璘汶无奈失笑。
莫昕回眸,一本正经道,“我爹说想念一个人时,仰望星空是最恰当的举措。因为只要星星对你眨眼,就像她的眼睛在告诉你,她也想你一样。”
璘汶身子微微僵硬。
莫昕黑色瞳仁放出一道清澈的光芒,“阿汶哥哥也有想念的人吗?”
倾娫脚步停住。湖心空气里飘来阵阵青莲的暗香,许久之后,那人的声音传来,浸润在幽香中却是隐隐化不开的浓愁。
“没有……”他语声很轻,几不可闻。
莫昕呶了呶嘴,“阿汶哥哥没有,莫昕却有。”
璘汶看着他,明明是那么幼稚的面庞,幼稚的声音,幼稚的举动,却无端有种成熟的气场,那是……他的眼睛!这样不和谐的画面,却因为那双黑耀的眼睛,令他本能地认真聆听。
“你想念谁?”
……
“我娘……”
莫昕声音很低,近乎呓语。若非走近了些,倾娫也听得不甚清楚。
璘汶率先看到她。
她白发未系,披落在肩上,稍一侧头,便滑落一缕,被风吹散开来,在皎月下微微打着卷。她换了衣裳,身上随意一件宽大青衫,却显的身躯更单薄了,仿似夏季里的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倒。
莫昕似乎也感受到身后来人,这时回过身来,看到倾娫的那一刻目光雪亮,之前那些悠悠情绪瞬间消散。
“娫姐姐,你醒了。”他飞快地向她扑来,就要把头往她身上乱蹭。
倾娫嫌弃地将他在身前三尺处按住,“睡前嘱咐过什么?”
莫昕反抗无果,丧气答道,“不得乱闯。不得乱说。不得……捣蛋!”
倾娫道,“那这里是哪?”
莫昕脑袋晃了一圈,“不知道。”
“无妨,这个湖心亭当年也不过是建来观赏的,可这万灵山庄又有几个人,从来便没什么用。所以不算乱闯。”璘汶秀气的面容泛起一丝笑意,顿有如沐春风之感。
倾娫按住心中所动道,“祭司有所不知,莫昕是我带进庄的,自进庄那一刻就有许多人看着。我不怕自己如何,却怕对他不利。毕竟他年纪小,不谙世道。”
璘汶目光一动,“倾娫是在说殿前一事?”
倾娫沉默不答。
莫昕撅着嘴看着两人各自蹙眉。
“倾娫不用担心,回程时庄主已捎上莫昕,自然是已应允,所以自然无违规一说。只是……”璘汶想到了什么,没有再说下去。
倾娫却知道,他想说的是含蕊丝。月芙蓉在四墓卫面前都可如此横行无阻,自然是因为平日得叶寥宠溺的缘故。虽然,她也能感觉得叶寥对自己有些不同,但那些说到底也只是她的感觉而已。
况且,她也就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而已,现在他又找回了孤叶雪,一切就更不值一提了。
念及叶寥,倾娫神色一恸,“庄主他可有醒了?”
“还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