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京府衙门的几名下属只敢围住去路,并不敢上前押解。
眼前这高大男子面相实在有些眼熟,从体格身形来看也是个练家子,几人定不是其对手,又不敢忤逆上官之意,只能候在一边。
裴隽掀裾蹲在沈忠毅尸体一侧,谨慎观察着脖子上碗口大的伤疤,此刻还有殷红的鲜血向外溢出,只是这伤疤的边缘,似乎有点蹊跷。
他将地上的那把刀捡起,仔细端详一番,厉声道:“这刀分明没有开刃,如何能杀人。”
戚聆音盘腿在坐榻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杯盏,闻言,双足落地,接过他递来的刀。随便找了块帕子,将上头的血污拭去后,捋起袖子拿自己的胳膊试了试。
“似乎只是寻常舞女所用的刀。”戚聆音摩挲着刀柄,上面隐隐刻着“晚”字。
裴隽回想起方才小厮在门外的供词,倘若沈忠毅真是坐在坐榻上被江见晚一刀砍下头颅,这坐榻上又岂会没有溅射的血迹。
只有一种可能,那只是江见晚让小厮所看到的。
也许沈忠毅早在之前就已经死了。
自沈忠毅离开雪字三号房到小厮目睹江见晚的行凶过程,期间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屋内又没有发现第二把利器的存在,这一切实在太过可怕。
仅凭借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在短时间内制服,并且杀死一个中年肥胖男子。
“也许,苏彦承说的没错,这楼里存在江见晚的帮凶。”裴隽道,“抑或者,江见晚才是那个帮凶。”
屋外又是一道响雷,裴隽迈过尸体来到窗边,逆风推开了窗扉。看着雨中的春溟河,千针雨露打破河面的平静,乌云密布映着这条清澈的河都浑不见底,就像这场凶案,他有预感,似乎没那么简单。
忽然有人牵住他的袖口,他不用猜测便知道是戚聆音。
“何事?”他问道。
“裴隽,我冷。”她瑟缩着答道。
裴隽并未多想,只将窗户给关上,又将身上的外袍解下披在她身上。
屋内炭盆烧得旺,可这屋外的寒风一旦灌入,仅存的热流便源源向外溢出。戚聆音不过一身单薄的女子裙装,连罩衫都是轻薄的纱制作而成。
炭盆……窗扉……
方才与戚聆音进屋时,这炭盆虽然烤着,但屋内也是冷飕飕的。
就像……开过窗子一样。
裴隽恍然大悟,回眸看着戚聆音,她双手抱胸靠在墙上,一副看透一切的眼神,于是对着他眨眨眼:“我才懒的管沈忠毅的闲事,他死了我只会拍手叫好。可这事如果你要插手,我就陪着你查。”
“戚掌印,我知道沈忠毅并非良善之辈,但他身居皇城要职,他都能被轻易杀害,可见京城危机四伏。卑职此番,不是多管闲事,而是昭明卫职责所在。”
她拢了拢裴隽的外袍,笑意不减。
“谁让他们动尸体和现场了?”
苏彦承的声音响起,他重新来到内室,见裴隽与戚聆音二人不仅没有丝毫被官兵看押的畏惧,反而一本正经地观察现场,令他觉得官威受损,心中难免不悦。
“还不快拿下!”
“苏知府好大的官威。”戚聆音冷笑道,“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抓人?”
“本官乃京城知府,你们扰乱办案,本官有权捉拿。”
“区区四品知府,敢阻昭明卫断案?”
裴隽亮出袖中玉牌,眸色一冽。
而苏彦承手下的人,在玉牌现出的一瞬,认出了这位面容熟悉的大人,于是纷纷停在原地,不敢轻易有所举动。
“知府大人,此人乃昭明卫同知裴隽,官位且高您半阶……”下属附耳提点道。
苏彦承脸色很是难看,尚在挽尊:“玉牌尚且能作假,更何况若他真是朝廷官员,岂敢流连烟花场所。”
戚聆音蹙起眉头,颇为嫌弃地啧了一声。
“说了断案断案,苏知府这耳朵若是不用,那便砍了去。至于裴大人这身份真与假,你且看他敢不敢杀你!”戚聆音阴冷抬眸,苏彦承顿时觉得寒气迫人。
昭明卫负责巡查缉捕,甚至不必惊动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可以自行刑讯、处决。
眼前这男子尚无恶意,可若真激怒于他,自己不一定有什么好果子吃,届时他只要以自己阻碍昭明卫办案为由头,便可轻易脱罪。
他不过一个刚上任的知府,与这直隶属陛下的昭明卫同知相比,孰轻孰重他明白的。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