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有了被人遗弃的感觉。她对梅花寄予着怎样的希望呢?莫非她还盼望这个古怪的女孩跟她走,走到她所栖身的平房里去,然后她们像母女一样住在那里,两人一道记录天气情况?显然这个想法荒唐至极。对她这个老太婆来说,梅花这样的女孩是太有主见了,凡自己认为不合理的,对梅花来说却是理所当然,她出了杏花村旅馆之后就像进入了一个广阔的舞台,没人能预见她下一分钟要干什么,述遗就是被她身上的这种气质所吸引了。于是述遗开始怀疑梅花关于"逍遥山庄"已经倒闭的话是信口胡说,但她自己现在对住旅馆的事也没有兴趣了,她想现在就回家。又想等梅花,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看看天空,黄红色的云山已被风吹走,视野里无比纯净,这纯净含着强烈的意志和召唤。终于,述遗站起来往汽车站走去。
汽车上很挤,她站在后排,旅行包就放在脚下,她被经过的人推来推去的。还有人在她的包上踩了几脚。汽车一开,她就跌倒在地,差点跌断了筋骨,周围响起一片咒骂声,因为她跌下去时将另外的两个人也绊倒了。述遗忍着痛站起来,提了包慢慢地往后面的角落里移,移到最后面,抓住了一根栏杆就不松手了。车子的猛烈震动将她晃来晃去,每晃一下,都痛得眼前发黑。听见有人在她身边议论,说如今的老太婆越来越不安分了,没事就出来乱钻,到处走,只想过潇洒生活,有的居然还谈起恋爱来。那人说到"恋爱"两个字故意提高了喉咙,还踢了踢述遗的包,述遗老着脸皮站在那里,顾不上害臊了,因为疼痛使她冷汗直流,她惟一的愿望就是不要倒下去。一定要坚持住。
中篇小说(二)第67节 变通(5)
汽车到了一个站,下去了一些人,车上空了许多,她于头昏眼花中瞅见一个座位在眼前,便立即扑到座位上坐下来,一摸脸上,竟发现自己泪流满面了。疼痛减轻了,述遗想起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站在人群中,真是羞得要死。偷眼看了一下谈论自己的两个人,心里吃惊不小,因为那中年妇女正是彭姨的妹妹,长得同彭姨很相像的那一位,而男的则是卖菜给她的菜贩子。他们为什么装作根本不认得她的样子呢?想到这里,述遗也不再害臊了,干脆倚老卖老,抬起头来漠然地看着前面。汽车又走走停停地过了几站,述遗看见这一男一女在城中心下了车,两人手挽手地走在人行道上,她这才恍然大悟,记起这两人是有奸情的,很久以前别人告诉过她(彭姨?),她早就忘了这事。如果这两个人问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搞这种莫名其妙的短途旅行,她是答不出的。她这种寒里寒酸的旅行方式实在是令她自己无地自容,然而梅花不这么看!她甚至把自己称作默默游动的深水鱼,那些雍容而气派的鱼,小姑娘实在了不起,可自己为什么扔下她就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