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一条蝮蛇在她眼前的空中游动,天上黑云重重。她突然觉得要下雨,扔了豆荚就往家里跑,雨还是在半途下来了,将她从头到脚淋了个通透。三色豌豆的事似乎从未留在她的记忆里,现在却想起来了。"述遗,述遗,你将来的路怎么走啊。"年轻时彭姨总做出发愁的样子乱说一气。述遗自己有时也发愁,总的说来还是蒙着头往前闯。很难说出彭姨对她预见事物的能力是厌恶还是欣赏。争吵了几十年之后,这种能力让她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蛛丝马迹,这一点肯定要归功于彭姨的坚持不懈。为什么接近了大自然的本质,大自然反而对她疏远了呢?也许那另一个世界并不是隐藏的世界,而是一切,是全部?在黑乎乎的、荒凉的夜里,玉石镇纸是真的发过那种光呀,不然人老眼花的她又怎么会捡得到那玩意儿?
豆腐坊的女人们坐成一排,注意地打量着述遗。
"现在除了那种人以外,很少碰到在外面乱走的人了。一般人在外走都有目的。"她们这样说道,都显出不赞成述遗的样子。
述遗惭愧地用手巾包了豆腐准备回家,却被她们拦住,一定要她参观一下她们住的地方,她们说这样会使她这种老太婆大开眼界。她们簇拥着她往前走,在潮湿黑暗的小巷子里转了好几个弯,然后沿一条短短的地下通道进了一间黑屋子,过了一会儿灯才打开。述遗看见这根本不是一间房,而是那个过道的延续,有一张铁床放在墙边,上面躺了一个男人。过道的前方像电影镜头似的出现了模模糊糊的山峦的轮廓,那是夜幕下的山,单调而虚幻。述遗往前方的山峦的方向走了几步,这时她发现豆腐坊的女人全都悄悄离开了。山似乎就在眼前,而且从前看到过的那些形状像子弹头的人影又出现了,排成队,往山里走,一共大约有十几个人。
"看什么呢?"床上的男人忽然讲话了,"那些个人,您看着离得很近,其实离得很远,您怎么走也是到不了他们身边的。"
他坐了起来,一副发呆的、若有所思的模样,述遗的记忆复活了,她曾经在郊外的烧饼铺里见过这个人一面,当时他就坐在自己对面啃烧饼,脚边还放了一篮子新鲜鱼。不过他脚边的一篮子鱼是现在才想起来的,那个时候她似乎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