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想着,又瞥了一眼那女人肥满的背部,心里泛起一种恶毒的快意.
"你在后面干吗?"更善无飞快地将一包饼干藏进皮包,"啪"的一声扣上按钮,大声地说:"我要去上班啦."
慕兰从后面走出来,黑着脸,失神地说:"我倒了一盆肥皂水……我正在想……我怎么也……上月的房租还欠着呢."
"你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他冷笑一声,且说且走.一直过了大街,转了弯,他才回头看了一看,然后伸手到皮包里拿出饼干,很响地大嚼起来.
他的女儿从百货店出来了,昂着头发稀少的脑袋,趾高气扬地走着.他连忙往公共厕所后面一躲,一直看着她走到大街那边去了才出来."她已经转了弯了."一个人从背后耳语似的告诉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岳父.老人长着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上面有龌龊的酒渍.
"你说谁?"他板着脸,恶狠狠地问.
"凤君罢,还有谁!"岳父滑稽地眨了眨一只红眼睛,伸出瘦骨伶仃的长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兴致勃勃地说:"来,你出钱,我们去喝一杯!"
"呸!"更善无嫌恶地甩脱了他的胳膊,只听见那只胳膊"嘎吱嘎吱"地乱响了一阵,那是里面的骨头在发出干燥的摩擦声.
"哈哈哈!躲猫猫,吃包包!哈哈哈……"岳父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大喊大叫.
他脸一热,下意识地摸了摸皮包,里面还剩得有三块饼干.
岳父也是一名讨厌的窥视者.从他娶了他女儿那天起,他每天都在暗中刺探他的一切.他像鬼魂一样,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冒了出来,钻进他的灵魂.有一回他实在怒不可遏,就冲上去将他的胳膊反剪起来.那一次他的胳膊就像今天这样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响,像是要断裂,弄得他害起怕来,不知不觉中松了手,于是他像蚂蚱那样蹦起来就逃走了,边跑口里还边威胁,说是"日后要实行致命的报复."
"躲猫猫,吃包包……"岳父还在喊,大张着两臂,往一只垃圾箱上一扑,"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笑完之后,他就窜进寺院去了.寺院已经破败,里面早没住人,岳父时常爬到那阁楼上,从小小的窗眼里向过往的行人身上扔石子,扔中了就"咚咚咚"地跑下楼,找个地方躲起来哈哈大笑一通.
十年前,他穿着卡其布的中山装到他们家去求婚.慕兰用很重的脚步在地板上走来走去,一副青春焕发的模样.岳母闷闷地放了几个消化不良的臭屁,朝着天井里那堵长了青苔的砖墙说:"算我倒霉,把个女儿让你这痞子拐走了."三年后她躺进了医院的太平间,他去看她时,她仍然是那副好笑的样子,鼓着暴眼,好像要吃了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