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我一眨眼,这个按钮又消失了。
要按,还是不要按?
最后,我无力地垂下了手,浑身虚脱滑坐在电梯的地板上。
不行。
我还是无法战胜我心中的恐惧我还是好害怕好害怕。
所以等着我的那个世界也不会美好。
我走出电梯,走出俑道,走回繁华热闹的世界。
坐夜班车来到了这个阔别了十年的地方。
没有人住的房子荒凉得特别快也特别严重,
墙上的水泥斑斑驳驳左剥落一片右剥落一片,屋瓦破碎,
风吹得腐朽的木门嘎嘎作响,吹得满院子黑黄色的落叶
飘啊卷啊形成一个个小漩涡。
这里,是我记忆中一切重贵物所埋藏的地方。
这里,是我已经失去了的天堂。
我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看不见了的地方。
「我回来了。」我无声地说着。
我必须付出什么,才能再一次地触碰到你?
大概是太常发生事故,所以铁道外加了一道栅栏。
我无视于栅栏的存在跨过了它,坐在铁道中央,思考一些事情。
十年前他就在这里,我现在坐着的这个位子,离开了我。
三个月前,我就在这个地方拒绝了他对我伸出的手。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我是个人,就算我再爱你,我也没有办法不恐惧。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我不想天天见到你的身影,却触碰不到你。
既然无法克服我身为人类的恐惧,那么就让我跟你变成同一国的吧!
我想这样,就不会恐惧了。
书上说,要达到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必须将自己的颈子和铁轨呈垂直的角度放在上面,
好让火车的轮子顺利切断。
冷冰冰硬梆梆的铁轨并不好躺,颈子好酸好痛。
我安慰自己,快来了,忍着些,再等一下,就不会酸不会痛了。
或许,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不过那又何妨?到哪都好,我不要在待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
云好厚,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的夜空,丑死了。
我索性闭上我的眼睛。
火车的声音,我听到了。
我猜是自强号。
到底是不是自强号,我不想也来不及看了。
我必须付出什么,才能再一次地触碰到你?
我什么都愿意付出。
《DanseMacabre》完
《泉熙》
「……记者李书帆台北报导。」
我紧握手中的电视遥控器,目不转睛地盯着出现在这段新闻最后的那张脸,仔细聆听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萤光幕上的书帆依旧,充满干劲,精练,不拖泥带水,口齿清晰,清秀干净大男孩般的脸庞十分上镜头,以一个采访记者而言,他大概可以得九十分吧!但在我眼中看来,这个书帆,已经不再是一个月前的那个书帆了,他变了,变得少了些什么,遗失了些什么……
那种感觉就像是衣服洗褪了颜色,色彩依旧,但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网,他变得有些空洞。
一直要到很久以后,我才了解,他所遗失的,是他爱人的本能。
一个月前,摄氏38度半,一个酷热到令人虚脱的下午,我失踪了两天一夜的哥哥,泉熙,在清水断崖附近被人发现。泡了一两天的海水,再加上鱼类的啃咬和岩石的撞击,他的尸体状况非常非常地惨不忍睹。
炎热的午后的海边,一阵闷湿的海风挟带着咸涩的海水味害浓烈令人作呕的尸臭。站在裹着尸体的草席前,想起泉熙生前是多么注重外表的人……我不愿再想下去,拖着哭得歇斯底里的母亲迅速地离开现场。我安慰着自己,那不是泉熙,那不过是一副空壳子,泉熙已经离开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了。那些蛆虫,那些苍蝇和腐肉都和泉熙毫不相干。
「……记者李书帆花莲报导。」
当天晚上,我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了书帆对这一事件的实地采访报导。我好想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采访报导泉熙的死。
很单纯的自杀事件,只是因为泉熙是个小有名气的广告明星,所以他的死有报导的必要。没有人知道泉熙是为了什么而自杀的,不过明星的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