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何为天子之怒?"
王朝最尊贵之人的鬓发也抵不过岁月流沙带来的洗礼。是褪尽前的灰白,丹蔻点缀着眼尾细细挑起的朱砂,椒花献颂,柏酒浮春,博山烟绕,似梦似幻。
李惊玉虔诚地俯下身,那声音仿佛神喃于远山低吟,说出的话却展露出皇权血淋淋的本质
“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月上清穹,她特意遣散侍从,纵马长街,感受着风如利刃摧残着脸颊,生疼,却不能解一分她心中之愤。
她很想很想提着一把长剑,杀入文府,直取那人首级.再送入太极殿中,让她那好祖母好好做个决定,到底是她,还是文家。
她平生最是自傲自负,倘若那人下定决心是她,又何必放任文家的所作所为!凡有逆心者皆除之,如果是文家,此般人士倘若真取得大宝,又怎会留自己性命!
弄得这般君不君,臣不臣的!
她本无心嫁娶,更不想作任何人的棋子或踮脚石。那人竟能狠心囚禁母妃数余年.当然对她也不会手软。血脉亲情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幌子罢了!
无人敢阻拦她.就算是巡逻治安的士兵禁卫,也会默声低头,恭敬得等待她疾驰而过。
但,那人确也是她在这个空寂的皇城中,唯二的至亲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的环境趋于陌生。李惊玉方提缰勒马,长长呼出一口气。罢了,还是回东宫吧!
此时,她忽听见右手巷子深处传来响亮的爆竹齐鸣。定眼一看,红绸高挂,琉璃灯转,正是民间嫁娶时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大宴宾客的环节,她忽来了兴趣,把马系在路边,独自往巷子内走去。
好在她特意带了斗帽把脸遮住了大半,又着一袭玄色骑装,在灰青天下也不是特别显眼,一路随着拥挤的人群,往巷深处去了。
他们聚在门口,等着王家沿街洒些果干糖甚的,有些是为了单纯凑个热闹.叽叽喳喳,讨论着王家如今的气派
"听说啊,他家的新妇,可是读书人家的姑娘呢!嘿嘿,莫不是要奔着书香人家去的了?"
"可别说!人家也是个大管事呢!还是太子府呢!那可是储君住的地方啊!"
"切,我才不关心储君啥的,谁能让我吃上饭就行!"
话题不知不觉地偏了,李惊玉压了压帽檐,心中莫名添上几分惆怅。虽说她并不知这王,大管事是何人.但她作为东宫的主人.人家儿子大婚,竟毫不知情。
算了,回去问问簪云,赏他些玩意好了!
"啊--"屋内忽得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喧闹的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数十双眼睛齐齐盯向门口,几个大胆早已摸进大门内窥探了,欢腾的气氛一瞬间荡然无存,人们期待着
神不知鬼不觉地,李惊玉悄声跳上围墙,藏匿到离主屋最近的一棵树上.
屏息,凝神 。
"死丫头!"一人应在酒酣耳热之际 ,大着个舌头就拉扯起前头的一个瘦黄侍女来。那侍女的衣裙上皆有深深的湿渍,甚至还冒着热气,显然是被浓烫的汤水直接泼了上去任谁都会—
李惊玉皱眉,这下必须得问清楚了。
醉酒男子不屑地一笑,抡起拳头就要砸向她的脸。却被猛地一掌拍开。
袁策一步护在少女身后,冷声开口"别太过分了"
男人轻蔑地吐出一口浊气,不由分说打向袁策的脸。被反被灵巧地躲过,一个重心不稳,直接跌倒在地,看客中顿时哄笑一片。
显是猛火,男子的脸更红了几分,没继续纠缠袁策,转而骂向上头的新郎官"就是!你!怎么敢!这样一待客!"
新郎官的脸色很是难看,阴影中有几个人悄然准备离去
"站住"
少年声音冷而清冽,把男子的酒都吓醒了半分,他也不知这份害怕从何而来,众人随着袁策的声音看向角落的几位宾客。
"别说了。"二丫偷偷拉他的衣角.带着哭腔.
袁策一滞,在众目睽睽下愣了两秒,但又很坚定地看向上首的新郎官.
"启禀一额,王少爷,在下看得清清楚楚,正是这几位在背后搞鬼,才导致如今这般局面!"
新郎官很听不惯袁策这文气的说话习惯,皱了皱眉.笑容因为内心的愤怒而显得僵硬狰狞。
"小兄弟,这大好日子的,咱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多大个事啊~"
二丫死死扯住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