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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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六)

很快就到了下一年,也就是2004年2月20日。第二天,就是阴历二月初二,即我国俗称的“龙抬头”。苇和镇人的传统观念里,二是吉祥的数字,龙是至高无上的神,所以在那一天,苇和镇会在苇和桥附近举办盛大的庙会,全镇都会狂欢一天,通常比过年还热闹。这一天如果是工作日,所有人也是不用上班和上学的。

“李海,你明天能来庙会吗?”课间时间,岳夏走到李海课桌前问他。

“恐怕不行,”李海有些沮丧。

“为啥,明天可是周六啊。”

“我爸轻易不让我出去……”

“我知道你想去。我妈明天要去别人家打麻将,我爸刚抓了几个人贩子,明天公安局要给他开庆功会,没有大人,很自在的。你想办法逃出来吧。”

“好的,我爸这两天也不在家,明天我估计也能偷跑出来。”

“好的,我明天在苇和桥上等你,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只小手在课桌下,郑重地拉了勾。李海中午时看过午间新闻,天气预报说明天是晴天,难得的好天气。李海想,如果明天能和岳夏一起出去的话,那将再好不过了。

岳夏也是这样想的。由于李海放学后要补习英语,所以岳夏一个人心情极好地向家跑去。刚走到门口,就发现家门被人打开了,门边拉着警戒线。四周围着一堆人,却不见自己爸妈。

“岳夏!”岳家隔壁的许国昌看到他,立马招手示意他过来,“你听叔叔和你说……”

有几个警察看到岳夏回来了,也朝他走过来。岳夏认出他们是岳仲泰的同事,心头顿时一紧,似乎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大人们委婉地告诉他,岳仲泰在医院抢救,李红喜也跟着一起去医院了。

“叔叔,我爸怎么了?”

许国昌面露难色:“警官们,还是你们说吧?”

警察们面面相觑,也不敢跟岳夏说什么。有一个警察提议:“还是先送他去医院看看老岳吧。”

“叔叔们,我爸……很严重吗?”岳夏跟在警察们后面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的表情都深沉而凝重,仿佛天随时要塌下来似的。岳夏在下一个转角停下脚步,打算偷听邻居们的议论。

身后的声音隐隐约约,仿佛是在说,岳仲泰是遭了人贩子团伙的报复,人贩子找人打断了他的两条腿,流了很多血,不知能不能抢救过来,但就算是抢救过来,两条腿也指定是废了……

听到这些,岳夏只觉得眼前一黑,扑倒在地。

十分钟后,苇和镇镇医院里。

“你们是怎么跟他说的?!”李红喜望着被推向急诊的儿子,厉声问面前的几个警察,“他爸爸还在急救室里面抢救!他再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让我怎么活?!”

“嫂子,我们什么都没和他说,是他自己听到邻居说的……”

“天哪,这让我怎么活!”李红喜一屁股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哭嚎起来。

经过抢救,岳仲泰的命保住了,但是他的双腿,再也不能走路了,他这辈子都得在轮椅上度过。岳夏仍然在昏迷中。

第二天早上,李海早早地起床,洗了个澡,又从内而外换上昨天刚洗好的新衣服,把李飞峰留给自己的钱拿出一小部分,小心翼翼地放进内兜。李飞峰这两天一直不在家,他一个人特别惬意。

李海去对门看了看,发现岳夏家没人。他一定是去苇和桥上等我了,李海这样想着,便欢天喜地地朝桥上跑去,找寻他的身影。这是太阳刚刚升起来的时候,李海的心情便如同这春天里的日光一般,充满了温暖与明亮。

可惜,春天不会永恒,日光会渐渐变为夕光,有些温暖和明亮只存在于记忆中,现实只剩冰冷与黑暗。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李海在苇和桥上足足等了一天,都没有见到岳夏的身影。小镇短暂的热闹已然收场,只剩一地的狼藉。冷风刮在李海汗湿的衣服上,令他汗毛倒竖。

月光下,李海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文岩街,打算去岳夏家兴师问罪,却发现岳家的院门已经锁起来了。透过门缝,李海发现整个院子都是空空的,好似从来没有人住过一般。他硬着头皮去问平时毫无接触的邻居们,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岳家好像凭空消失了。

再后来,李海发现,岳家原来的那个院子,搬进了新的人家。岳夏仿佛是一场梦里的人物,当梦醒来的时候,他便不见了。

李海也重新回到原来一潭死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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