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站,苇和桥,到了。请所有乘客从后门下车,欢迎您下次乘坐2路公交车,再会。”
刺眼的阳光从窗外反射进来。李海眯着眼,随着人群一起向后门走去。看到苇和桥的那一刻,是他最讨厌的那一刻。苇和桥下,早已经没有了清水,取而代之的,是一汪污秽的黑水,里面各种腌臜垃圾都有。污浊的黑水随杂物一起流动着,散发着臭气,冒着泡发出诡异的声音。那声音仿佛在时时刻刻提醒李海,他是个穷人,该离开富人区,滚回自己的穷窝里去了。
李海下了车,懊恼地拍拍身上蹭上的灰尘,向家走去。路过自己家小平房的窗户时,他看到父亲正坐在窗台上吸烟。
见儿子回来,李飞峰面无表情道:“那个女人今天给了钱就走了,不吃晚饭,你今天做两人的饭,菜我买了在厨房。”
李海点点头,乖乖去厨房洗手做饭。他们两个之间向来没话。塑料袋里的食材很简单,只有豆腐尖椒和猪肉末。米在柜子里,李海估摸着盛了一些,把它们放进电饭锅内胆里,开始淘洗。
洗菜池对面的墙上,有好几块白瓷砖已经开裂了,李飞峰在上面贴了几块胶布。在胶布旁边,又新添了几道裂纹。李海望着它们,不住地苦笑。他想起自己前几天军训时刚刚和同学们嘚瑟过,那时他对他们说,自己家房子是东区镇中心全实木装修的房子,当初买的时候可是好几十万。
李海把所有的食材洗好,开始切菜。李飞峰则斜躺在沙发上,拿着他刚买的一本“双色球”走势图认真研究。虽说他这人整日在外面跑“大生意”,但他还是渴望中个大奖,一劳永逸。
“你他妈的小点声!”李飞峰听见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感到心烦,“没看到老子在这儿看彩票呢?”
李海不吭声,用手扶着尖椒,切得慢了一些。今晚的尖椒格外辣眼,李海本打算用手指去抹眼睛,但手上全是刀把上的油。他也不能用纸巾,父亲向来在钱的方面精打细算,如果被父亲发现他浪费了一张纸,能挨顿骂就算是烧高香了。
过了十分钟左右,菜总算勉强做好了。李海红着眼睛,从一大堆脏兮兮的碗盘中挑出一只盘子,两只碗与四支筷子——之所以说是四支筷子,是因为家里实在是找不出成双的筷子了,它们早被掰的掰,扔的扔,勉强挑出四支来,已属不易。李海把碗筷洗好,又洗干净抹布,在李飞峰面前擦起了桌子。
“你看你那晦气样!要哭你就别吃了,滚远远的!”
“爸,我没有。只是切尖椒辣着眼了。”
“行了行了,滚进去赶紧端饭!哎,别擦了,快点!我吃完还得买彩票!”
李海下巴与手腕之间夹着菜盘,一手端一碗插着筷子的米饭,勉强把它们放在桌子上。李飞峰一边吃饭,一边研究彩票,一边骂骂咧咧的。吃完饭,李飞峰丢下碗筷扬长而去,李海也放下筷子,继续发呆。待会儿又得擦地打扫,以及洗他爸这一周的碗盘和脏衣服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李飞峰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敲门。李海没好气地问道:“谁呀?”
“我,宁涛!”
“你有啥事现在说吧,我还有事。”
“李海,这事不方便在外面喊。”
“那你就别说了。”
“李海,我刚才在树丛边躲起来了,你爸没看到我,放心吧!”
李海把手里的碗放在洗碗盆里,把门打开了。宁涛向前跨了一步,却被倚在门框上的李海挡住了去路。
“说。”
宁涛见李海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心顿时凉了半截。他们认识已经有好几年时间,可此时此刻,李海看他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岳夏回来了。”
“什么?”
“你以前的好朋友,岳夏,从上善回来了,今天刚到,他家现在搬到东区了!而且学校已经答应他来咱们7班上课了,以后他就是咱们的同学了!”
“你听谁说的?”
“当然我爸说的。你可别忘了,我爸和他爸以前可是同事。”
“嗯。”李海关上门洗碗去了。宁涛掏出手机,对里面的人讲话:“岳夏,你都听到了吗?”
“唉……我过去跟他当面解释吧。”
宁涛瞄了一眼擦着碗偷听的李海,道:“估计不成。你也知道,也是趁李海他爸打彩票这一小会儿,我才敢过来跟他简单说几句。你人在东区,要去了必定撞上李海他爸,如果让他发现你进他家院子的话,你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