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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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谢谢你。」他的额头逐渐冰冷,我不知道是眼泪的缘故,还是他真的变淡了,总之他的笑容看起来好模糊:「真的谢谢你……要是你真是长静就好了。」

我颤抖地开口了。

「我叫做长宁。」

他的额头似乎想挪开,我一把抓住他的肩,将他又贴了回来。

「长静的长,宁姗的宁,我的名字是长宁,是这两个人结合起来的名字。」

他的表情似乎有些讶异,然後他咧开了唇。

「原来如此。」

他的脸变得模糊,即使我再怎麽紧贴他额头也没用。我急切地张开口,声音散在风中,散在红灯笼连缀而成的长道上。

「所以你不用觉得抱歉……不用觉得对不起谁,没有人会怪罪你,你们已经一起看到了这个风景,而且是三个人一起。」

我深深吸了口气,压抑住哽咽。

「所以你可以自由了,从今以後。」

他静静听著我的话,最後他张开了唇,用那张带著白色伤痕的唇说了些什麽。但风声太大,我什麽也听不见,只看见他露出笑容。

那是毫无挂碍,天地间最自由自在的笑容。

我握紧了手里的鲭鱼罐头,用力闭上了眼睛。眼眶里剩馀的泪水全被我挤了出来,我感觉四周都是鲭鱼的气息,直到那些气味也跟著变淡,我才重新睁开眼睛。

我的掌心空无一物,鲭鱼罐头已经不见了。

通往山脚的路亮满耀目的红灯笼,彷佛迎接我通往回家的路。

***

我搭末班电车赶回医院时,已经是夜深了。

妈妈在夜间又重回安宁病房,又很快地转到了急诊病房,她的昏迷指数急剧升高,等我气喘嘘嘘地赶到医院时,她已经不能自主呼吸了。

爸爸按照妈妈先前还有意识时签的文件,决定不再加以救治,让病人自然地走向上天指引他的路。妈妈又被送回安静的安宁病房,医院撤除了所有的救命仪器,只留下氧气罩和注射器,病床的景象为之一新。

常老师和舒舒都赶来了,舒舒趴在病床边,把一束很大的黄色雏菊放在桌上。

「阿姨怎麽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是太累了吗?」他问。

爸爸没有说话,我就把舒舒扯到一边,比了个长长的「嘘」。

「对啦,阿姨在休息。她要休息很久很久,所以不要吵她。」

舒舒听了我的话,又回头看了眼唇角带笑,彷佛只是在暖阳下熟睡过去、看起来比谁都幸福的妈妈,小小地应了一声「喔」。

过了一会儿,舒舒又忍不住说:「我听见了喔。」

病房里没人回应他,我只好开口,「听见什麽?」

舒舒看著我,又看看妈妈,然後说:「我听见阿姨说话了,她说他看见了。」

我对舒舒没头没脑的发言虽已习惯,仍是一头雾水。

「看见什麽?」我只好问。

「风景,很美丽的风景。」舒舒得意地说。

妈妈被医生正式宣布死亡的时间比我们想像中晚,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医生才签署了妈妈的死亡认定书,他向爸爸点点头,爸爸也向他点点头。整个过程中,爸爸一直都很平静,也没有说话,只要求医院晚个几分钟把妈妈送走,因为爸爸想多看看她。

我在爸爸旁边陪著他,和他一起看著妈妈。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太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妈妈安静的躺在床上,而我和爸爸安静地陪伴著她。以致於妈妈是活著,还是不在了,对这样的画面而言,似乎已经毫无影响了。

我忽然注意到,妈妈的唇瓣上,竟然有个小小的伤痕。只是那伤痕实在太淡,平时我竟没有看出来。

「妈妈的嘴唇上……什麽时候有那个伤痕的?」

我问爸爸,彷佛只是家人间话家常。

「伤痕?」爸爸怔了怔,慢吞吞地移动视线,半晌才点点头:「啊……是那个伤啊,那个伤很久以前就有了,是我和妈妈有一次吵架,好像是在栖兰的时候,我不小心伤到她的。只是妈妈平常都会用妆遮掉,她很在意那个伤,女孩子总是爱漂亮的。」

爸爸看著妈妈的遗体说著,语气间难掩满满的宠溺。

我沉默了很久,半晌才张开口:「对不起哪,爸。」

爸爸意外地看了我一眼。「嗯?对不起什麽?」

「我……没有来得及回来,见到最後一次醒著的妈妈。」我说。

爸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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