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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来乍到

——前生来世,不可证明,亦不可证伪。唯有基因承接上一代,又传至下一代。既有不变,又有所变。乾坤流转谁人知,世事无常可回归。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年,初秋深夜,月牙如弯钩,倒悬在浩淼的夜空,又似扬起的嘴角,笑盈盈地俯瞰大地。秋风骤起,如踏上归途的旅人般归心似箭,它心事重重,呼啸而过,莽撞的身体剐蹭着树木。树木不堪其扰,又无力反驳,只能摇曳身姿抗议着。于是强劲的风开始不停地抽打树叶的面庞,弄的沙沙作响,既是一种警告,也彰显了自身强大的实力。杨树叶默默承受着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柔韧的树枝留不住枯黄的叶片,时不时就被吹落几片,它们摇曳着,飘散着,落到地面后继续随风翻滚着。此时,郑家屯一农户家里正忙个不停,孕妇躺在炕上,满头大汗,焦虑不安的左右摆动着。她双眉紧蹙,眼睛微闭,咬紧牙关,右手用力的抓着褥子的一角,左手不时的扶着额头,脸上留下好几处指甲盖按压的痕迹。孕妇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身下的褥子也留下了一大片潮湿的汗水圈,并且一直向外扩大着。李大娘一边喊着用力,一边低下头扶着孕妇的双腿,汗珠一滴接一滴地落在炕沿上。李大娘用来擦汗的衣袖,也早已经湿透了,她只好拎起衣襟,把头埋在上边儿反复擦拭着。孕妇的丈夫给她准备了毛巾,她坚持不用,因为她知道家里的毛巾都是共用的,怕别人嫌乎她。她们这代人忌讳很多,思想保守,传统思想在她们身上留下很多很深的烙印,并且继续沿着代际传承。李大娘今年已五十有八,随着年龄的增长,皱纹早已爬上了脸庞,头上几缕青丝装点着银发,分外别致。李大娘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而减弱的功能是视力,现在穿针引线依然不在话下。她的身体素质却大不如从前,骨质松脆,略有含胸驼背,还总是腰酸背疼。本就不硬朗的身体加上今晚一直在熬夜,身体显得越发虚弱。但尽管如此,李大娘做起事来一点儿也不含糊,很细心认真,毕竟她在附近这十里八村的产婆圈早已名声在外了。孕妇的丈夫一直在忙碌着,不断地把毛巾放在温水里浸泡、拧干,然后反复擦拭孕妇额头上的汗。擦汗的间歇,他总是握住她的手,不停地在为她鼓劲儿。紧张和喜悦交织在一起,他既期待又害怕。期待这一胎是个男孩儿,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害怕又是个女孩儿,自己和父母总归会要个男孩儿,这样孩子多了,家里负担就更大了。很典型的例子就是屯子东头的刘喜庆家,有三个女儿,最后才如愿生了个小子。由于家里条件有限,加上超生的巨额罚款,他只好把家里的老二送到了亲戚家。从此孩子称呼亲戚两口子为父母,称呼刘喜庆两口子为叔叔婶婶,连姓名都改了。孕妇的大女儿梳着双马尾,穿着红色呢绒上衣,浅灰色的裤子,上衣和裤子上各有好几块儿补丁,每一块儿都是她妈妈亲手缝上去的。补丁用的都是平时手工活剩下的小碎布,浅色的布块儿用来缝补裤子,彩色的布块儿用来缝补上衣。因为彩色布块儿较少,都是东拼西凑的,导致缝补后的上衣五颜六色的,格外显眼。小女孩儿前半夜一直蹦蹦跳跳,一会儿跑过来看看妈妈,一会儿又跑开了,在一旁独自玩耍。她很是期待小弟弟或是小妹妹的到来,这样自己就有玩伴了。此刻,她也许是困了,也许是累了,躺在母亲的旁边睡的正香。两位老人在东屋也是焦急万分,在地上来回渡步,孩子奶奶偶尔过去西屋看看情况。孩子奶奶本打算留下帮帮忙,又自知身体不好,怕反而添乱,所以看完之后,就又回东屋等着了。老两口平时睡得都比较早,七点左右就会躺下,今天硬是熬着夜,等待孙子的到来——他们期望是孙子。东西屋中间隔着两个锅台,西屋的铝锅盖锯过五六处,都是走街串巷的锯锅锯缸师傅补的。这个时候走街串巷很是流行,剪头发的老师傅扛着板凳和工具包即可出发,磨剪子戗菜刀的师傅要推着小木板车,这是由于磨刀石块头大,十分沉重,要推着才行。两个锅台和锅盖上,都残留一层油渍,以前可都是干干净净的,孕妇的丈夫可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两个灶台对应的墙角处都放着一堆苞米杆,这是留着明天做饭时用的。紧靠着北墙的缸里装着满满的水,上边用盖帘子遮住,这样可以避免灰尘和苞米杆的碎屑落进去。

今晚的月儿虽然不圆,但在满天繁星的映衬下格外明亮炫目,彼此间错落分布,形成一片灿烂星河。繁星中北极星是最耀眼的一颗,北斗七星与之交相辉映。偶有几颗流星,像是收到凡人许下的心愿似的,急不可耐地划过夜空,送去美好的祝愿。疾驰的风渐渐停息下来,整个村子恢复了夜间本来的宁静。真可谓是,赏心乐事谁家院,良辰美景映此天。李大娘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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