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手哑口无言，季阳平苦涩的胸口终于疏通了不少。

“周先生，希望您能好自为之。”季阳平见周阿四依然站在那里，不再虚套，先走了出去。

周阿四望着他的背影，等他走到天井，径直走向宅门，才举步走出花房。

胡兰拉着胡蝶去卧房里空坐，相对无言，因为周国泽，姐妹花心里皆有愧赧，天色渐晚，母亲来喊姐妹俩去小花厅用晚餐，席间，不见季阳平踪影，倒是周国泽稳如老狗地虎踞主位，自在地斟饮。

胡蝶当即变了脸色，疾步跑回房间，提起一只粉色的旧行李箱，不发一言路过小花厅，原本与胡父畅快痛饮地周国泽狠狠地落下酒杯，追出天井，一把抓住胡蝶，接着手臂一夹，便将她牢牢地夹在腋下。

“周阿四，你王八蛋！”胡蝶的声音竟有些颤抖了。

周阿四心里一紧，可他决不能在此刻心软。

“周阿四，你放开我！”

“闭嘴！”

“我绝不会同你结婚！”胡蝶被周阿四像小鸟一样夹在怀里，十分软弱，也十分绝望，闭上眼流泪，却不再挣扎。

路过阶前海棠花树，花叶凋敝，不复往昔光彩，胡兰独身立在树下。周国泽同胡兰对视一眼，又匆匆往西厢房去。

周阿四把胡蝶安稳放在美人榻上，转身就去关门窗，动静之大，令在外偷听的胡母心惊，胡母牢牢握住胡兰的手，胡兰朝她摇摇头，便扶着母亲往花厅去。

胡兰劝慰胡母：“相信阿四吧，留给他们一点时间独处。”

胡母拍抚胸口，总觉得呼吸不畅：“好吧，孩子大了，妈妈也老了。”

“妈妈，对不起。”胡兰意有所指，话音里饱含歉疚之意。

胡母牵起她的手放在掌心，叹一口气道：“不怪你，总是时机不对，阿四这孩子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错过也算憾事，胡蝶不善营生，性子又倔，也就阿四降得住她，他们俩人配在一起也不算坏，日子嘛，总是过一天算一天的。”

母女二人顺着回廊慢行，拂墙花影微微浮动。

“阿兰，你到了妈妈这个年岁，就会明白，什么都是假的，眼前的人才是真的，你既然真心选择了复生，妈妈就祝福你们白首到老。”说着，胡母抬脚跨进花厅门槛，胡兰看着母亲的背影，耳畔似乎飘荡起咿咿呀呀的唱曲。

这时，屋外的风松一阵，紧一阵，兀自未歇。

周阿四闷声不响，背靠那件四脚黄花梨古典梳妆台，点燃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他沉默地吐纳水蜜桃味的烟雾，屋子里只剩下女人细细碎碎的哭泣声，身旁的一盏梳妆镜，将她委屈的模样照得朦胧，周阿四不看她，倒盯着梳妆镜里的倩影。

胡蝶泪流满面，为了不让周阿四看出她的心碎，她拿掌心捂住脸，哀哀戚戚同他理论：“你今日关得住我，明日也关得住我吗！”

“没有我的准许，谁也不敢放你出去。”周阿四猛地用指尖捻熄烟蒂。

周国泽字字诛心，疼得胡蝶浑身乱颤，她扑倒在床榻上，任由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进被窝里。

出门无望，爱情无望，不能再丢了脸皮！

胡蝶咬紧嘴唇，抱起枕头狠命丢出去，也不管有没有砸在他身上，就胡乱地哭闹：“你出去，你滚出去，我再不要见你！”

“我警告你，烟，不许再抽，人，不许再见，不然打屁股！”周阿四将印着海棠花的女士香烟盒揣进衣兜，一脚跨出门槛，又猛地将门带上。

胡蝶将他锁门的声响听得真真切切的，想到这是要把她当一只小猫小狗似的圈禁起来，一颗心如烈火烹油，又念及季阳平不告而别，丢她孤零零一人面临如此绝境，心内倍觉委屈，索性坐起身，朝屋外嚷骂，几乎将周阿四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

殊不知，周阿四正背靠在冰凉的屋外墙壁，抚摩那盒水蜜桃味的女士香烟，屋子里头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的辱骂裹挟着北风，悉数往他耳朵里灌。

屋里头的动静愈发激烈，胡蝶将骂人的词汇愈说愈精妙：“周阿四，你个破皮落魄户，散养呆头鹅，坐井观天的大头蛙，天不亮就乱喊乱叫的鸡！你今夜不让我出去，赶明儿姑奶奶就去拆了你周家老巢，害你无家可归，无人问津！”

周阿四认同地点点头，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能想象得出屋里的女人一定是抱着她最喜欢的抱枕，软乎乎地垫着下巴，一手捧着脸，一手撑住床围，撅起嘴巴鼓动香腮哇啦哇啦骂个不停。

他模仿想象中她的气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