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老太太一听，心里终于满意了。

她为什么骂得难听？

不就是想把姚氏撵去山里找吃的吗。

可惜这姚氏之前像是听不懂人话一般，一棍子打下去都崩不出半个屁来，只知道埋头做自己的事，烧出来的饭，天天都是清汤寡水的野菜粥，连半点油水都不见，这是给人吃的吗？

别人家至少还能见得到点儿荤腥呢！

范老太太还是康远伯府当家的老夫人时，为了养生都是礼佛吃素的，鸡鸭鱼肉觉得油腻，只偶尔尝几口就分给下人，但，流放苦啊，不吃肉走路都没力气，以往那些油腥的烧鹅、烤鸭、炖鸡，范老太太只要想想都觉得口水直咽。

范家一直没能吃上肉，范老太太不认为自己的儿子没用，却刻薄地觉得儿媳姚氏没用。

现在好了，姚氏终于识趣一回，主动开口说要进山找吃的了，范老太太心下满意了，想到今晚或许能久违的吃上肉，她甚至难得朝姚氏露出个好脸色，“行啊，那你去吧。”

末了，范老太太还压低了声音，殷殷叮嘱姚氏，却并不是要告诉姚氏夜里进山危险，叫姚氏小心，而是偷偷让姚氏跟在苏明媚身后捡漏。

“你那双招子放亮着点儿，苏家那几个娃运气好，每回进山都能弄到猎物，你就跟在她们后边儿，见到有野鸡野兔野狍子什么的，冲上去抢过来就是，反正都是山里的东西，天生地养的，谁说就一定是苏家的？不还是谁先拿到手里就是谁的？”

说到这里时，范老太太一点都没有抢小孩东西的羞耻，反而一脸的洋洋自得。

在她看来，她这是在调教儿媳，姚氏就必须得乖乖听她的话，等闲她可是不愿意跟姚氏这个蠢妇说这些的。

如果不是她上了年纪，腿脚不便，她就自己进山了，哪里还用得上姚氏？

范老太太如是想着。

担心姚氏偷奸耍滑，进山不过是做做样子，她又沉下脸色，声音凌厉的警告姚氏，“今晚要是弄不到猎物回来，不能让我们桐哥儿吃上肉，仔细你的皮！”

看看，范老太太就是如此虚伪，明明是自己闻着香味儿嘴里馋肉了，还借口说是孙子桐哥儿今晚要吃肉。

范桐配合的朝姚氏露出个小霸王的表情，鹦鹉学舌地威胁道，“仔细你的皮！”

对姚氏这个继母没有半分尊重。

姚氏脸色麻木。

当然，比起罚儿媳妇一顿，范老太太还是更想吃上荤腥的，她将声音压得一低再低，“你自己放聪明点，不过几个小孩子而已，懂了吗？”

示意姚氏用不光彩的手段强抢。

范老太太为了让姚氏更上心一点，逮回来更多的猎物，甚至破天荒的露出一副慈祥的虚伪面孔来，“说起来，嫣姐儿好像也瘦了不少呢，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要是能多弄两只回来，嫣姐儿也可以吃点肉补补身体。”

拿嫣姐儿敲打她。

这就是她的婆母。

姚氏嘴角扯了扯，想勾起个讽刺的笑，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被这麻木而绝望的生活磋磨得连怎么笑都忘记了。

人生五味，留给她的好像就只有苦。

“……儿媳省得了。”

在范老太太发脾气前，姚氏垂下头，模样恭顺，声音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的回答道。

而多日以来沉默不语的嫣姐儿，听到自己的祖母偷偷教母亲怎么算计明媚姐姐她们，嫣姐儿葡萄眼里染上一丝焦灼，她伸出小手扯住了姚氏的衣摆，目光和语调里多了一丝哀求，“娘亲……”

不要……

明媚姐姐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嫣姐儿可以不吃肉的，嫣姐儿不想失去明媚姐姐那样的好朋友……

娘亲，求求你了……

似乎读懂了女儿哀求，姚氏摸了摸嫣姐儿的头，几不可闻地说了两个字，“放心。”

嫣姐儿小手却没松开，眼巴巴地看着姚氏，“我跟娘一起去……”

“不行，你还太小了，母亲顾不上你。”姚氏一根根拨开女儿紧紧攥住自己衣裳的手指，声音温柔而坚定地道，“嫣姐儿乖，要好好长大啊。”

那时的嫣姐儿还不明白母亲的意思，只觉得有些……悲伤。

姚氏举了个火把就进了山林。

范老太太盘腿老佛爷似的坐在地上，如果给她两斤瓜子儿，她说不定都能够当场磕起来。

可怜小小的嫣姐儿那么一丁点儿的个小女娃还得添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