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门,一看天色还早,加上今日阳光也不算烈,二人便也只是慢悠悠的骑着马。等到四下无人之际,翟定一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问道:“达鲁,我说你与那成定王世子是何干系?为何他要你来这保宁府历练,去那西北大营或者就在广平府墨翎军不是更为妥帖?行事也好多个人照应。来这保宁府,一来想要获取战功无望,来了这么久你也晓得,这里现在平日里最忙的就是本千户那里,修修路砍砍树而已,其他便没个事做。二来嘛,不是本千户瞧不上你,你怕是也没什么练武的功底空长副骨架子而已,想来以前也是有些家底的,何不去做个府卫将来还能做个近臣。”
达鲁本以为翟定一一大早奔波至县衙应当是有了什么大发现,谁知道和那童捕快不通机锋便直接回营了,正在脑子里想他为何这边行事呢,就听到翟定一这番询问。想到广平府,想到世子,他心中一阵钝痛又忙甩开思绪,仔细回道:“达鲁行事鲁莽,在广平府犯了错,世子罚我来保宁府从军三年好好历练一番。家父只是墨翎军副千户,算不得家室不错,倒是千户你年纪轻轻便已功成名就,倒更称得我一事无成。世子要我好好跟着千户您,想来您也是有大本事的,就算是修路砍柴我也做得,万望千户您不要嫌弃我愚笨。”达鲁语焉不详的解释了下从军的缘由,和世子的关系半点没有被透露,后面一番吹捧为了显得真诚还特意抱拳行礼,只有达鲁自己知道,虽然只是离开广平府三个多月,他却确确实实成长了许多。
翟定一一听,心中还是疑窦满满:“跟着我修路砍柴也愿意?哈哈,那你以后可有的事做了,也不怕你知道,不过估计你从那帮子人口中知晓了,我翟定一堂堂千户在这保宁府驻军大营却不是个东西,陈国光只看重他从青海带来的人马,我在这里空有个千户的名头却是七年毫无寸进,尽干些不着调的闲事苦事。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为何世子偏偏让你跟着我?我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七年前我曾驻守西北可是我在阿端卫,不是你西北墨翎军一系的,直至阿端卫被打散裁撤,我都不曾与与哪位相熟过,更别说见过经年不出广平府的世子了,到底是哪个人把我给送到世子面前的?”本只是疑惑,话说出口又不由自主带着满满的愤懑与不甘,他翟定一的千户之位可是凭手中的腰刀与血肉间拼杀出来的,谁曾想有朝一日他居然沦落至此。他从不曾埋怨过戍边的日子辛苦,哪怕举目都是黄沙常吹得人眼睛红肿不堪流泪不止,哪怕城楼上夏日暴晒冬日寒甲如冰,总好过这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修路砍树。他知道达鲁没有说实话,可是他本是孑然一身也不怕别人的图谋。更何况,达鲁是他认识或者搭上成定王世子唯一的途径,这个莫名其妙送上门的梯子,他自己也愿意攀上去。
达鲁听的越来越奇怪,问道:“怎么翟千户你不认识世子吗?可是世子亲口说要我要投靠你,托你庇佑啊?若你根本不认识世子,他又为何突然这般行事?”话说出口,达鲁自己也觉得有些唐突,便又换个话锋:“翟千户您必是有什么入了西北军的眼,被人给推荐到了世子眼前,若有朝一日说不得可以亲自问问世子呢。当下不过是龙游浅滩虎落平阳,千户你千万不要气馁,人生的际遇谁又能预料的到呢。”
达鲁到底读过几年书院,几句话便把翟定一说的眉目舒展,是啊,他翟定一当年也算有些成就,被人看了去推荐到成定王爷那里也为未可知啊,这不就被成定王世子“千里托孤”来了嘛。想到这里,这平日里看起来憨头憨脑的达鲁也顺眼了许多,其实达鲁哪里憨头憨脑的了,三个月的伙夫生涯让他现在颇为粗糙,身板上的肥肉都换成了腱子,身材比之以前匀称许多,脱下衣服后也充满力量感,远不是才来的时候那种外在健硕内里无力的绣花枕头了。面庞更不用说,晒黑了,再配上褪去了些虚弱游离变得坚定有力的眼神,已经是个妥妥的硬汉。
翟定一想到以后扒上成定王府那条船要靠达鲁,也顺势想和他拉近些关系套套交情。
“达鲁兄弟你是成定王世子交代下来的,以后便不用和我这般客气,人多的时候叫我千户也就罢了,毕竟礼不可废。私底下,咱俩便以兄弟相称吧。哥哥我今年三十有四,得你一声兄长也不亏你。你说的对,现在哥哥我可不就是龙游浅滩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嘛,以后咱兄弟俩便好好修路砍树便是。不过咱们兄弟大展拳脚的时候怕是不远了。”他现在心情舒畅,嘴上也毫不客气起来,想到什么还眼含讥诮的卖个关子。
达鲁脑中回想片刻,说道:“翟千,翟大哥,你说的大展拳脚,莫非是和今日带回来的血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