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那个玩家在深夜的荒郊别墅里逃跑,到处都是火光。从地砖到画框,无数镜面映着同一个人的背影,像是层层叠叠的迷宫,永远找不到出口。背后的脚步声密集如鼓点,像是影子,又像是过去的记忆,追在身后怎么甩也甩不开。还有女人临死前的哀嚎,在耳边缭绕着回响。
路诤想其实非要选的话,还不如那个深夜撞鬼的副本。
至少在那个本子里想办法解开地缚灵的执念,成功通关的话,有可能收获一个资质紫色起步的梦妖。
可这个副本的价值何在呢?看一场第一视角的cg巨作么?还是需要挑战一下用平均30级出头的精灵扫平一整队精英训练家组成的队伍?
对手的精灵平均等级至少45,配置合理、配合优良,数量超过60只,其中还有至少一只天王级或者接近天王级的喷火龙。顺带还要击败当初凤王亲自封印的对手,被称为神的存在?不如画个饼说,如果完成这个挑战,赏赐一只跌落神位的一级神幼崽,听上去还挺合理的。
可惜这就是一场梦,一个早已确定的故事,无从改变结局,只是一段记忆的重复。
就像你喜欢一个女孩子,但她不喜欢你,就算你梦见一千次,能梦见一次她回头么?她回头了又怎么样?现实中的故事早已结束了。就算你能逆转时间,重生到故事开始的时候,也只是再一次碰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自取其辱。
重复,重复,再重复……何苦那么痛苦呢?何必那么不甘呢?何必要自欺欺人呢?
路诤握紧匕首,对准二郎叔的咽喉,准备一击切断颈部动脉。这是痛快的死法,几秒钟内大脑失血,很快就会失去意识。
死,是什么感觉?会很安详么?会很平静么?会有一点难过么?
二郎叔忽然睁开眼睛,对他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咬字清晰:“要回去啊,还有人在等你。”
匕首的锋刃已经刺了下去,滚烫的血滴溅在他的脸上。
路诤愣住了。什么意思?有人等着我?谁在等我?
有父子的对话在耳边回响起来,那是过去的记忆。
“爸爸,妈妈以后不会回来了么?”
“不会了,不过爸爸会一直陪着你。”
“他们说,我们走不出去的,没谁曾真的靠捕虫成为大人物。”
“虫是弱小的生命,就像我们。虫会死去,但虫不会认输,如果现在还做不到,那就化茧,有一天从茧里飞出来,会震惊世界。”
“如果有震惊世界的一天,妈妈会看到么?”
“会的,她会看到我和你站在一起,那个时候,整个世界都会为我们鼓掌。”
路诤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里热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了,滚烫的、灼热的……心底的黑暗中有人睁开了眼睛,好像有另一个人醒了过来。
他感觉自己压制不了他了,是杉原野!是他的情绪,他的愤怒,他的灵魂!他咆哮着要跳出来了!
路诤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他颤抖着,把手指伸进二郎叔腹部的创口。
……
夏彦看着怪物们都平静下来了,王虫在火焰中不再动弹了,祂青绿的肌肉纤维渐渐焦黑碳化,像是燃烧的木柴。紧张的情绪消退下去后,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他走到地裂撕开的裂缝边,跳了下去。
苍白色的茧被包裹在莹蓝色的神圣之火中,在近处观察,能透过半透明的茧看到里面的东西的轮廓。祂闭着眼睛,睫毛长长的,脑袋硕大而四肢纤细,像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夏彦呆呆地望着,隔着神圣之火他无法靠近。
又有一个人从上面跳了下来,走到夏彦身边,是他的队员。那个人的制服已经残破不堪,满脸尘土。他艰难地开口,声音虚弱:“队长,我们要不……先撤离吧。”
“撤,离?”夏彦一字一顿,眼神呆滞,似乎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我们的人损失很大,如果再有状况,恐怕会全军覆没。我们应该先撤离,补充人手和精灵。”
“损失很大?有多大的损失?”夏彦好像恢复了一点理智。
“我是最后一个能独立行动的人了,剩下的人都受了重伤,身体方面的还能忍受,更严重的是精神创伤。精灵方面,大量精灵衰竭,不及时治疗的话恐怕无法恢复如初,尚有战斗力的,十不存一。”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也许我们应该请求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