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复杂的父亲面前大放厥词,假使他是当时的族长,一定会率领族人们拼死反抗,纵然这意味着族群的彻底消亡。
于是那天,纳鲁斯夺权上位。他囚禁了自己的父亲,放言让他好好看着自己将会带领族群走向何等高度。
纳鲁斯一直秉持着这种昂扬的斗志,直到今日。
直到他亲眼看见使徒将自己的族人变成怪物,甚至这些老人、孩子还是心甘情愿化为一头注定被讨伐的野兽,让纳鲁斯幡然醒悟。
没错,鲨鱼族是天生的战士。然而,倘若没有任何火种残留,战士们焚尽自身的鲜血又有何意义?
如果玉石俱焚是一个族群能够选择的未来,前任族长早就率领当时的鲨鱼族,和那些染上龙血的蟹族宵小战至最后一刻。但前任族长选择了忍耐,选择了等待,因为他相信鲨鱼族的未来不应该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斗。
如果没有了家园,没有了未来,那么他们又是为了何物而战斗?
并非是虚无缥缈的荣耀,也并非那只存在于理想中的精神守则。一直以来,驱使他们夹缝求生、不甘于灭亡的,只是为了守护族群,守护那些族人的幸福和未来。
此时此刻,在温床旁那些族人狂热神情的注视下,在那些仿佛宣誓着让族长率领他们战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的眼神中,纳鲁斯的嘴唇情不自禁地开始嗫嚅。
“……让我一个人来吧。让我变成那种怪物。”
“不好意思,你在说什么?”
使徒毫不掩饰内心的厌恶,用看待苍蝇的眼神蔑视纳鲁斯,甩甩手冷笑道,“族长大人,你未免把自己看得也太重要了,就凭你的实力——”
“我知道你的实验的大概原理。”
纳鲁斯蓦地打断使徒的话语。
他猛然抬头,双眼中的猩红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让使徒没由来地感到退缩。
“消耗多少原料,你就能造出对应规模的怪物。所以,把剩下的原料全用在我身上!然后,放他们离开。”
使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从竟然被一只鲨鱼吓到的可笑状态中恢复过来,厉声道:
“很好,看来你的脑子还不算太笨。但你知道又如何!吃下多少血料,就能成长为多强大的生物。然而凭你的体质又能承受多少?!要不是那些龙血和我的实验血料有冲突,我怎么可能会找上你们这些弱小的鲨鱼族!”
听到使徒的话,纳鲁斯短暂一愣,又突然咧开嘴哈哈大笑。
“你又笑什么?”
使徒阴沉着脸质问,冷冷说道。
纳鲁斯笑了个痛快,半晌后才停下。
“我笑,是因为我一直在揣测你们找上我族的缘故。没想到还是因为龙血,没想到还是因为我们太过弱小!”
他指着使徒的鼻子大声说道,然而言语却是在指责自己。
“我早该这么做了,其实是我自己弱小,是我放不下族长的荣耀,是我用战士的身份催眠自己……”
“我做梦都想以一敌百,想着杀死更多敌人,带领族人振兴鲨鱼族。然而,我比族人又有何高贵?他们毫不犹豫变为怪物,抛弃荣誉,抛弃未来,抛弃一切……”
“而我,竟然还妄想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