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和这下倒真有些好奇了：“为什么？”

阿珮看着她的眼睛，笑了起来：“因为往日，我看得出，与阿玥玩闹，女郎是开心的。”

“正如我今日也看得出，您不想回答那个问题。”

“也许阿玥是个很好的小姑娘，我也相信，阿玥心里也是盼着您好的。”

“但，她一定不是一个好仆人，一个好仆人，从不会叫主人为难。如果您还想长长久久地把她留在身边，还是改改她的性子吧。”

奚和知道，站在她的角度，她绝对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阿玥好。

但她还是觉得冷。

这才是这个时代，尊卑上下有别，就算她每天都和她们打闹，不拘束她们的礼仪，但除了阿珮这个穿越者，其他人都很清楚，仆人就是仆人。

而她如果一再跟她们强调什么平等，也只会显得虚伪。因为这个时代，注定只能够供给少数人正常地、有尊严地活着。

不让渡核心利益的平等，只有虚伪，是害非利。

她也许可以脱下身上的华服，将美食佳肴与她们共享，可是，以什么名义呢？这些东西也不是她的，也不是百里奚和的，这是百里家的。

更向远处想，这也是剥削来的东西。将剥削来的东西假惺惺地分给几个幸运儿，就能算作公平吗？

奚和只感觉到了在社会制度压迫之下的无力。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生下来，就处在一个真正平等和谐的社会，就算她身体有疾，但依然受到尊重，保有人权。

可现在呢？她根本不知道怎么从一个备受压迫的时代，拯救任何一个人。

她将头埋在阿珮的怀里，温暖的皂角香味包裹了她。

良久，良久，她终究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哭什么呢？奚和。临死前你都没有哭。她在想什么，连她自己也搞不清了。

回家之后，她母亲许氏看见她不太高兴的样子，还问了两句，她只好强笑着应付过去。

许氏叹口气，也不再强求：“阿和，也许是长大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竟与我生疏了许多。”

奚和只感到压力更大了，这个年代，孝道可也是一件大事。

她尽量避免见许氏，只是因为自己毕竟不是真正的百里奚和。

宁思思也好，百里奚和也罢，她能够自信面对她们任何一个人的父亲，相信他们绝认不出她的伪装，但是却不太敢和她们的母亲多接触。

因为很多时候，母亲认出女儿，只需要直觉就够了。

她只好学着记忆里原身的样子反过来安慰许氏：“哪有？阿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母亲的女儿。”

说完又是满脸愧疚：“只是近日总是身子不适，叫母亲忧心了，是女儿的不是。”

到底是亲生的女儿，许氏不忍叫她为难。

“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为你忧心，还为谁呢？”

她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满脸疼惜：“幸而那吹花癣没留下什么印记，若是从此以后落下疤来，可怎么好？”

“我看你病好之后，更不爱用那些胭脂水粉了，想是病后皮肤娇嫩，那些东西我儿不喜了，母亲前日已派人去为你研制更好的了。”

“多谢母亲。”

奚和不喜欢许氏对百里奚和的脸如此在意，尽管她的确是出于一片爱女之心。

更不好说自己不喜欢的不是那些胭脂水粉，是所有的胭脂水粉。

她只好又陪着她说了几句，直到下人说她父亲即将归家，才找到空档回去。

今日事情颇多，夜里，奚和仰躺在榻上，翻来覆去，一时竟不怎么睡得着。

她心里装着事儿，一不小心，居然将锦被踢到了床下，立马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奚和还以为是阿珮来为自己捡被角，刚要笑着夸她心细，帘子掀开，看到的竟是阿玥的脸。

她意外之下，笑容滞了滞，阿玥一看，脸上更失落了三分，为她掖好被角就要走。

她连忙起身拉住她：“阿玥。”

阿玥不动，也不说话。

奚和叹气，她到底还是想和她再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好阿玥，我一个人睡不着，你来陪我吧。”

阿玥声音闷闷的，也不回头：“女郎怎不去寻阿珮姐姐，她年长，温柔，又最是知分寸了。”

奚和便被她逗得笑了出来：“怎么回事，你怎么跟吃醋似得？”

阿玥一顿，也觉得自己的话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