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和一手拖着仅剩的一人，一手拎着东方砀血淋淋的头颅向宫外走。

下午不是清扫宫道的时辰，血液一路滴滴答答地浸润了宫廷，来往宫人纷纷侧目，噤若寒蝉，不敢发一言，远远就行礼避让，她走过去好远才敢起身离去。

奚和倒心情很好，路上还颇有礼貌地问了手中的人一句：“忘了问，阁下是六将之中哪一位？”

手中的人哆哆嗦嗦地回：“启禀殿下，微臣中郎将褚元武。”

褚元武已经被吓得有些不能动了。他跟着东方砀，也算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但却从没见过有能够让人一动不动引颈就戮的手段。

这不是人能够有的手段。这些年来，他跟着东方砀祸乱朝纲，知道他每天看着天子的宝座，心里想得都是取而代之，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有能者为天下之主，有何不可？

但今天，他不得不去想，是否真的，景祚未绝。

奚和笑眯眯地：“中郎将？东方砀忒小气。我问你，想当太尉吗？”

褚元武被她的手捏在咽喉处，一路上除了跌跌撞撞跟着走一动也不能动，只好小心翼翼回：“请殿下示下。”

“东方砀祸乱朝纲，死不足惜。只是小卒何辜？陛下怜惜军士们被他蛊惑，愿意网开一面，你与外面那位将军回去之后，只要能收束军队，忠于陛下，不再作乱，自然是将功赎罪。”

“那之后……”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死人空下来的位置，也不能一直空着，加官进爵，岂不就在旦夕？”

褚元武还来不及激动，便觉得脑中一痛，皇后殿下本来还算温和的声音阴冷冷地响起：“今后好好为我办事，若有异心……”

褚元武正在惶恐，只听见皇后一把将东方砀的人头掷了出去：“东方砀藐视皇恩，擅入后庭，已被诛杀。”

他这才意识到，宫门已经到了。

他从未想到，一个女子居然真的可以拖着他，提着东方砀的人头，从太后宫中一路步行到宫门。

外面留守的人一时无措，欲要动手，但还是先捡过那颗人头去辨认。

褚元武只觉得皇后的手一松，立马心领神会，跪下行了个大礼，然后匆匆前去与外面留守的人对话了。

奚和没有动，眯着眼睛看他走远，不知与另外一人说了什么，最终，他们两人引军退走。

她一直等到这几百人马蹄溅起的烟尘都消失不见，才与0366对话；【你觉得，这样可行吗？】

【短时间内应该可行。】0366恭敬地回答。

【那就够了。】奚和在衣裙上揩了一下手上的血，转身回宫了。

【这个身份还是不方便，若我可以随意出宫，全杀了也就是了。】

她现在的样子，连0366也觉得可怖：【上个世界，您还不习惯杀人。】

奚和默默捏紧了手，她的右手还在抖，但她掩饰得极好，和0366讲话起来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语气：【在这里，不杀人，活不了。而且，东方砀，该死。】

【您清除坐大的军阀势力，却又不处理干净，这样真的是为了皇帝好吗？】

【我能怎么办呢？我又不能出宫，我已经尽力了啊。】

奚和又是那种戏谑的声音。

【好吧，不骗你。当然是因为，我也想做东方砀啊。不，那么说，还是有点侮辱了我，我当然要做的比他更好。】

0366想说，在他的计算中，这样是没法完成任务的。但最终，他只是保持了沉默。

奚和回宫清洗完自己之后，少帝早已醒了，闹着要见她。

她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上。

“陛下可害怕东方砀吗？”

小小人儿眼中的惧意一闪而过，但还是抱住了她：“东方砀怎么了？”

奚和将他还不能完全束的整齐的头发向后捋了捋：“听闻东方砀常对陛下不敬，阿姊替你杀了他。”

“阿寿开心吗？”

小皇帝紧紧握住他的手：“真的吗？”

他试着做一个大人，一个像样的皇帝，但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从被接进宫立为皇帝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时无刻不活在东方砀的恐惧下。

为了立他为皇帝，他的亲生父母被杀死，东方砀时时提醒他，没有他杀了前几个皇帝，没有他选中他，他这辈子也不可能登临九五。

可他害怕，前几个皇帝就没有活过十岁的，他虽然小，但已经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