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给她交代,从小被夸力气大的女孩子错估了兵和民的差距,她为自己追来的只有凌辱。
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当被迫躺在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上当道接受这一切的时候,那个姑娘在想什么。连她自己都已经忘却了。
她只记得,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在刀剑下茫然地接受了一切,之后,被他们抓住头发拖走了。
她成为了那一群士兵的女人。
她身量高大,五官也不秀气,扮作男子塞进营帐里一点也不违和,白日里可以做奴隶,夜间又可以被轮番享用,若是被谁发现了,大不了请他晚上来做一次共犯。
她说起这些,既不伤感,也不羞愧,旁听者却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重一点会重新刺痛这些陈年的苦难留下的伤疤。
而亚凤眼中却渐渐有了光,她在军营里混在男兵之中,不可避免地从底层小卒的角度接触到了许多军事上的事情,老兵面对新入营的新兵蛋子最爱吹嘘自己从前在战场上的经历,即便只是一刀没砍中便吓得抱头鼠窜,那也是机敏过人保命有道。
他们吹得天花乱坠的时候,亚凤就会在一旁竖起耳朵仔细听,有时候被发现,他们便骂她:“嘿,一个丫头片子能听懂什么?还不快去给老子打盆洗脚水?”
亚凤一点也不生气,干完活儿回来继续着迷地听,但大多数时候,他们并不介意她的旁听了,反正她也听不懂,正好听了更知道自己的厉害。甚至,每当她露出那种崇拜的神情旁听,他们都会讲得更加激动。
久而久之,他们对她的态度也愈来愈好。更可笑的是,她渐渐发现,她以为自己遭受了无法忍受的残暴罪行,但在这些人眼里,他们是做了一件好事。
他们觉得自己捡了一个女人回来,给吃给喝,没有一刀砍了,便已经是积德了。
甚至有一次,有一名黑瘦的士兵看着她在营帐里收拾打扫的样子,居然对她笑着说:“阿凤虽然长相一般,但干活倒是麻利。若是太平年月,俺倒也不介意娶个你这样的婆娘。”
亚凤没有回答,她觉得可笑,他似乎自以为这是给她的称赞,可是她真正想要的,是别的。
就在她这样见缝插针的学习之中,她等来了刘淮带兵进攻,她所在的那一个营帐的人全都死在了战乱中,至于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别的,她没有说,也没有人问。
她躲在了伙房,想让刘淮的人把她当成厨娘,谁知却遇见了正在招募娘子军的阿玥,就此她有了自己的刀,自己的身份,就算刘淮屡屡将那支娘子军当炮灰,可她不在乎,因为这已经是亚凤能有的,最好的机会。
“后来就是那样啦,一步步熬上来,俺也算是个女将军了吧。”她又咬了一口糕点,做了最后的总结。
奚和欲言又止,还是问了:“那,你父亲呢?”
亚凤一怔,还是如实说:“后来,俺还去找过他一次,俺怕他担心,只告诉他,俺是被一个当兵的掳去的,后来他死了,便去做了刘淮手下的女兵。”
“但他不相信。他说,被那群人掳去怎么可能没事,他骂俺脏,让俺滚出去,生怕被村里其他人看见。”
“那时候俺好像突然才想通,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一个女人被掳走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是他啥也没干。”
她好像难以像别人说清楚这段感受,反反复复地重复:“他早就知道,但他啥也没干,你知道吧,意思就是,就是……”
“他就是想要一个死掉的女儿。”
最后,她只能这样囫囵地总结,尽管每次说起来,她心里依旧是惊涛骇浪,可是她没法表达出来。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她是一个木讷的姑娘,她从来不会问,父亲爱不爱我,可是她也无数次告诉过自己,父亲当然爱我,他对我和别的女儿都不一样。
可惜,如果将这种话直接问出来,似乎显得太过不礼貌,所以她一生都没问过,也从来没得到过一个确切的答案,以至于当失去这份自以为存在的爱时,连问一句为什么,也没有理由了。
奚和抱了抱这个瘪了瘪嘴,假装自己不难过的姑娘:“好巧啊,亚凤,今天开始,我也没有父亲,没有姓氏了。”
她呆呆地看她:“怎么,怎么会这样?您这样尊贵的人,能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儿呢?”
奚和只是无奈:“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我也不能例外。”
她不打算再多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只是将一卷书递给她:“既然决定留下来帮我,那便先好好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