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伸手,轻拍南韵的手背,叹息道:“坐视匈奴南下,攻破栎阳,孤再力挽狂澜,于孤个人而言,固然是一个绝佳的选择,但在这过程中得有多少父母失去孩子,多少孩子失去父母,丈夫失去妻儿,妻子失去丈夫、孩子?
他们和孤是没有血缘、亲属的关系,也不曾有过见面之谊,但他们和孤都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说着同样的话,有着同样的风俗,他们和孤有着同一个名字,离人,是孤的同袍。
让孤坐看同袍惨遭匈奴人肆意杀害,坐看同袍的妻女遭受匈奴人的淫掠,坐看同袍的孩子、父母被匈奴人像玩弄猪狗般,斩首、剁足取乐,孤做不到。”
任平生收回手,眼神突然变的有些锐利,直视众人,说:“孤幼年时,孤父曾对孤说过,一个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任氏,五世三公,何其尊贵,既然享受了这份尊贵,拥有旁人难以想象的权利,就得担起这份责任。
何为责任?
守土开疆,保境安民。
孤作为任氏子弟,纵使当时无官无职,是为庶民,但孤享受了任氏的富贵、权利,就有守土开疆、保境安民的责任和义务。更何况,孤有能力避免灾祸发生,避免百姓免遭匈奴人掠杀,岂能坐视不理!
孤相信,不仅孤,在座的诸君或天下人,只要有这个能力,都会勇敢的站出来。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离人。
我们脚下的土地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是我们后世子孙赖以成长、生活的家园。我们绝不会坐视匈奴人残害我们的同袍,掠夺我们的土地,让我们的后世子孙失去生存、成长的土地,让离人灭亡。”
任平生语气高昂,下意识的站起来,走到台前,继续说:
“这天下是南氏,是太上皇,是一人一族之天下,但也是天下人的天下。所谓皇位,不过是一个位子。匈奴人杀了皇帝,杀了满朝诸公,天下难道就亡了吗?我们难道就都死了吗?
没有!
皇帝没了,大臣没了,随之而亡的只是大离,我们依旧活着,天下依旧是那个天下,是千千万万离人的天下!
所以,孤要站出来。
不为皇帝,不为满朝诸公,只为离人,为我们共同生活的家园,为我们的后世子孙。
纵使背负万世骂名,纵使遗臭千年,纵使与父亲反目,母亲不解,众叛亲离又如何?
孤既然有能力,就绝不允许匈奴人踏进大离一步!绝不允许匈奴人杀害我同袍一人!
凡敢进犯大离,杀我同袍者,孤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任平生语气一缓,嘴角噙笑的说:“如若这样的决定是傻子,孤愿意做这个傻子。”
任平生的声音在偌大的学论堂里回荡,在颜寿山、符运良等人的心里掀起巨大的涟漪。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天下”,虽然是自齐升学院创建始,就在齐升盛行的言论,秦王固然不止一次的阐明“天下乃天下人天下”的意思,但众人打心里还是“朕即天下”的认知、三观。
再加上自秦王发动惊雷之变,欲图以子代离后,大多数人更加不将“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这句话当回事,认为秦王说这句话,是为其造反制造法理,是虚伪、大谬之言。
直至今日闻听秦王心声,众人方知秦王是真的认为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至于秦王说的这些话,有没有可能仍是为其造反开脱?
说没有,那是傻子的看法,但就算是有,又如何?
三皇五帝以来,王者无数,贵人无数,有哪个皇帝,哪个王,哪个贵人会如秦王这般,公开宣言,没了皇帝、没了大臣,天下仍是那个天下,是千千万万离人的天下?
唯有秦王。
另外,不管众人愿不愿意承认,都必须承认的一个事实——
匈奴人一旦南下,攻破栎阳,亡了大离,届时受苦受难的只会是太上皇、满朝诸公和天下百姓。
匈奴人动不了秦王分毫。
因为秦王有一人破万军的武力,有暗掌杂胡部落、西域二国的谋略,有巧夺天工的巧工坊,有富可敌国的烟雨阁。
早在秦王发动惊雷之变前,西域人、匈奴人就已经畏秦王如虎,而且想想就令人感到恐怖的是,十几年以来,秦王在西域、匈奴那边的威名,愣是没有传进大离一分一毫,瞒住了太上皇、瞒住了满朝诸公,瞒住了天下人。
这样的心机,这样的能力,秦王是真的可以坐看匈奴人杀死太上皇、杀死满朝诸公,然后以擎天保驾、匡扶社稷之能臣的身份,驱逐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