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洐之从养心殿出来,即刻坐上车马赶回东宫。
路上,他闭目养神。
复盘着今日在朝政上的言行举止,是否有跳脱出他的可控范围之内。
皇帝近期疑心病很重,生怕魏洐之出息,又生怕魏洐之不出息。
反复的折腾他,朝纲搞事。
前段时间,大皇子魏弘博犯事。
魏洐之只是伸手轻轻推了一把,便将魏弘博推下深渊,万劫不复。
废太子,重立东宫之首,到前太子猝死,这一系列流程,水到渠成。
而这件事情上,魏洐之表面清清白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魏弘博成了老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老皇帝偏爱大皇子,结果把大皇子宠溺成了废人。
老皇帝心向着二皇子魏项禹,二皇子野心勃勃却中看不中用,心思全花在玩弄风月之上。
最后只有最不得宠的四皇子魏洐之。
皇帝心里清楚,这半壁江山也就魏洐之能守得住。
可皇帝总归是不甘,魏洐之虽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可却不亲近,皇帝挑不出魏洐之的毛病,却也无可奈何。
这东魏帝国,老皇帝就是再不甘愿,也只能以大权为重。
父子俩阳奉阴违,各怀鬼胎。
魏洐之生性凉薄,杀伐果断,从不讲究情面。素来对皇权之争颇感兴趣,似乎只有权钱在手,他的人生才有意义一般。
最近一段时间,为了清理朝政余孽,他打压了许多皇帝的心腹,这于一个还驾崩的老皇帝来说,无疑是挑衅。
可魏洐之又不是那种权杖压人的手段,反而有理有据。
老皇帝龙颜大怒,可那又如何,身边早已经没有可以倚靠的心腹。
老皇帝年迈,即使是帝皇之躯,即使龙颜威仪,可魏洐之有时候站在大殿之下看着皇帝,却觉得皇帝可怜。
不过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可怜老朽罢了。
方才在养心殿上,老皇帝摔破了一个斗彩三秋杯。
那杯子从前是老皇帝的最爱,胎体薄如蝉翼,工匠考究。
如今因为动怒,老皇帝是丝毫不顾念旧情,摔了最爱的杯子,发泄着怒火。
老皇帝怒不可恕的骂道:“朕怎么就生出你这个无情冷血,没有半点温度的孽子?”
魏洐之淡声问:“父皇若是有情有义,又怎会摔碎自己心爱的杯子呢?”
老皇帝气得差点吐血:“朕与你说的人,不是杯子!”
魏洐之敛眉:“人与杯子,不都一样。父皇有情时,它就是心爱之物;父皇翻脸时,它便玉石俱焚。这就是父皇口中指的有情有义?”
老皇帝气得浑身发颤,捂住胸口,嗓子眼骤然涌上一股腥甜,生生的呕出一口黑血。
“逆子……逆子……”
魏洐之偏过头,面容冷峻,眉梢上有几分令人寒颤的冷漠。
“父皇,您老了。”
老皇帝伏在龙椅上,整个人软了下来。
金色的龙袍染了黑血,竟然有几分狰狞,情绪激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魏洐之神色平静,“好好歇着吧。”
老皇帝几乎昏厥过去。
听到响动,养心殿那大太监德公公立马进了门,德公公是老皇帝的心腹太监,跟着他几十年,一见这场景,心下明白了几分。
老皇帝以为救兵来了,伸了伸手,却不见德公公过来搀扶。
德公公反而踱步到魏洐之面前,恭敬行礼:“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魏洐之淡淡的说:“传太医,父皇快不行了。”
德公公掐着嗓音大喝一声:“传太医进殿!”
养心殿外已经是夕阳西下。
马车内,魏洐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老皇帝骂他无情无义,骂他天生恶种。
魏洐之自己也同意,似乎从小就被拔了七情六欲,断了情根,对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曾有任何欲念。
直到那日在春日宴上,第一次遇到姜怜衣。
那一闪而过的画面记忆,姜怜衣哭着喊他的名字。
他心生恐惧,落荒而逃。
魏洐之说不出,道不清。
喜、怒、忧、思、悲、恐、惊。
一样一样的,从姜怜衣身上慢慢的渗透出来,侵入他的心脏深处。似乎他丢失的七情六欲,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