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芒稻河边。

周遭一片漆黑，只能听到河流流动的声音，偶尔拂过的一抹寒风，吹得附近的草丛沙沙作响，显得十分诡异。

满穗捧起一把河水，往河面上一浇，泛起一阵阵涟漪。

“良爷，这么晚把我叫出来干嘛呀，待会都要宵禁了。”

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满穗，你还恨我吗？”

“良爷，干嘛突然问这个？”

良从腰间摸出一把半臂长的短刀，将它递给满穗。

满穗愣在原地，她知道良的意思，便没有接过这把刀。

“怎么，良爷没有心愿了对吗？”

良点了点头，在见过红儿翠儿她们后，他也了无牵挂了，或者说，他不想再拖下去了。

此刻他已经察觉到了隐藏在心底的那份冲动，他不想因为这个而让自己后悔一生。

“杀了我吧，这里没有别人了，之后你回去跟她们说我已经回闯军了。”

满穗低沉着头，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缓缓走上前，接过了那把刀，随后将它对准良的胸膛。

“是啊，我恨你。”

良默默闭上眼睛吃，从容地面对着接下来的死亡。

他不怕死，能死在她手上，便是他最后的心愿了。

夜空中掠过三五只乌鸦，发出凄惨瘆人的叫声，宛如为他送别的饯别曲。

银晃晃的刀身一点点刺入他的体内，他感到胸口一阵温热，又有粘稠的液体从中滑落，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流入他的气腔。

“呜…”

他睁开眼来，发现自己还活着，原本刺入胸口的短刀也只是划破了皮肤而已。

望着眼前默默抽泣的满穗，他心里一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

满穗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你就那么想死吗？”

“你对于我，就没有一点别的感情吗？”

他愣在原地，不敢去正视她的眼眸，“我…”

他不敢承认，也没脸面承认，若是自己对她动了感情，那他的罪孽就永远无法赎清了。

“所以你赴约就只是来赴死的吗？”

“所以你说的负责，都是骗人的吗？”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索性不再掩饰，放肆哭出声来。

良踉跄地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她不断猛锤他的心口，让他感到一阵难受。

最后，她无力地倒在他怀里，小声啜泣着。

俩人什么也没说，他也只是轻拍她的后背，任由她在怀中哭泣。

时间仿佛静止在此时此刻，天地之间，唯有他们二人，彼此相拥。

似乎是哭累了，满穗从他怀里出来，擦了擦眼睛，颤抖着说道：“我决定了，先不杀你了。”

“反正你的命是我的，今后你就慢慢赎罪吧。”

“那你还…恨我吗？”良试探性问道。

满穗瞥了他一眼，心想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要是自己真的还恨他的话，刚刚就一刀刺死他了。

见满穗没有回答，他挠了挠头，“不管怎样，我都会用我的余生来赎罪的。”

满穗双手环抱在胸前，“那就勉强信你这一回。”

说完她走上前，拉起他的手来，“快回去吧，待会要宵禁了。”

月光洒落在青石板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泽，仿佛一副山水泼墨画。寂静的街道上仅剩下他们俩人，夜空中的繁星也只是他们的点缀。

“良爷，我们明天去街上看看吧。”

“好啊。”

“要不你还是喊我穗儿吧，老是喊我满穗有点不自在。”

良愣了愣，“行，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