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点收拾一下，到店里来吃饭，我没有见过哪个女孩跟你一样懒的——”

仍旧是喋喋不休没完没了，一点点小事，在孙竹香这里，总能化成厉锐刺向李茉。

似乎，骂她，就是她表现母爱的方式。

李茉翻遍古今中外的书籍，也找不到像孙竹香一样的母亲，把偏见明明白白摆在你面前，把赤裸裸的不喜也放在明面上。

她听着声音，生怕还有更难听的，就“嗯”了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想着，也许妈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呢！

睡了一觉起来，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年轻的女孩子恢复好，她摸了一把自己暖暖滑滑的脸颊，叹气一口。

看，悲伤就像是露水，不管夜里挂了多少露珠，太阳一出来，就消失了。

她走到院子里，发现一只死老鼠躺在门口，吓了她一跳，赶紧跑出去捡起，捏着鼻子丢到垃圾桶里。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一双穿着黑色皮鞋的大脚踩在地上。

她愣住，看清楚来人后，松了一口气。

“哥，你怎么回来了？”

李耀祖把他铮亮的新皮鞋伸到李茉眼前，然后整理着自己的新外套，特意把名牌logo亮出来。

“怎么样？昨天晚上新买的衣服，足足花了六百多，帅气吧！”

李茉看着那几乎拉不上拉链的外套，和与外套并不相配的皮鞋，六百多块钱，她半年的资料费也就两百多，真是奢侈。

她几乎笑不出来。

“嗯，好看。”

李耀祖并没有在意她的敷衍，从兜里掏出崭新的手机，不断滑动着屏幕，“配上我新买的手机，哪个女孩子不喜欢。”

李茉背上书包，侧身想走。被李耀祖一把抓住，“等等我，我开车过来了，到时候一起去妈那里，今天要请你未来嫂子吃饭。”

李茉一愣，艰难地再问了一遍，“今天是请别人吃饭，不是别的什么事？”

李耀祖理所当然地说，“有什么事情比请你未来嫂子吃饭更重要？”他又警告李茉，“今天不准跟妈吵架，到时候勤快着点，没准你嫂子看你比较懂事的情况下不嫌弃你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为什么要嫌弃我？”

李耀祖头也不抬地说，“因为你是女孩子，没有嫁人还要读书，谁家也不喜欢这样的小姑子，不过，到时候你嫁人多要一点彩礼，也就算了。”

李茉心脏猛烈抽痛，仿佛有人拿刀戳着心尖，让她瞬间血液凝固，呼吸困难。

她咬着牙，压抑地说：“就因为我是女生？我也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啊……”

李耀祖停下手里的动作，奇怪地看着有些激动的李茉，“都是这样的，这是我们这边的风俗，你第一天知道吗？儿子才是孩子，女儿都是赔钱货。”

他说的轻巧，却让李茉心底一片绝望。

原来在父母眼里，女儿永远都是赔钱货，而男儿，就是宝贝，甚至于可以随便糟践，即使是女儿。

她心底一点点念想被刺地鲜血淋漓。

她这一刻才慢慢听懂得了亲戚朋友间隐晦的话语。

看似说笑的话语，藏着她们最深的恶意。

你要懂事，你要听话，你要奉献，你要珍惜。

“重男轻女”背后的意思——不只是零食、关爱的分配，还有资源的倾斜。

这个社会对女孩子总是期待着她平庸和奉己。平常再多的关爱，涉及到有限的资源分配时，父母是极为冷酷的，你不能问，不能说，不能要求，不能攀比，你人生所有的堕落都来源于自身的无能。

而男孩子，似乎只要踏实能干，就能得到一切赞誉。

女人，必须要认命，必须主动背上周围人的期待，只有这样，她才能活得下去。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人摘出来，放在冰天雪地里速冻，过去未曾细查的恶意扑面而来。

将要击碎这个刚满十七岁的少女，十八岁是成年人的世界，第一天，她就被上了一课。

李耀祖见她傻傻地呆住，叫也不听，也就没有理她，转身去洗澡换衣服，要不是妈妈特意千叮咛万嘱咐说要洗澡，这么冷的天，他才懒得回来。

李茉独自一人，立在院子里，经历着成年礼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