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讨生活的人们早已经支起了小摊,做起了生意。
“刚出炉的炊饼,香得勒!”
“看一看,瞧一瞧罗。”
“白白嫩嫩,香香甜甜的豆腐脑!”
西街的孙大娘豆腐铺子前面摆着六张方桌,一张方桌四张长凳,其中边角的一张桌子边上坐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是个豆丁大小的孩子,一双灰色的眼睛没有瞳仁,凳子旁斜放着一根木棍,旁的人食客都下意识地避着他坐。
孙大娘心善,一碗豆腐脑满满当当,多到快要溢出来,连上面撒的糖都瞧着比别人多些。“孩子!多吃点。”
“谢谢孙大娘。”田仲光将糖搅拌均匀后,低头嘴搭在碗边,像是水牛吸水一般暴风吸入,发出“哧噜噜”的声响,一晌后,舔舔嘴唇,露出餍足的笑容。
生而为人,有豆腐脑吃,总算有点子乐趣。
吃过早饭,田仲光行走在西街,途中木棍作拐杖,到处指指点点,不少人看到他奇特的眼睛,会下意识地避开他,这种特殊感觉还不赖,当然如果他真是瞎子,就另当别论了。
路旁孩童玩具商贩桌子边上呲起的木刺,路过婢女耳下晃动的耳坠,挑粪夫粪筐盖上摩拳擦掌的苍蝇,四面八方数万个画面几乎同时入眼,又快速被丢弃,新的画面又再度入眼,他的心神在快速处理信息中得到了极强的锻炼,虽然他的本意并不是如此。
找到了!
“卖包子罗!香喷喷热乎乎的大包子罗!”
田仲光不动声色地靠近一个卖包子的小摊,“簌”地蹲下,手速极快的从桌脚后面扒拉出一个铜板来,然而还没等他拾起,就被一只大脚踹在胸口,整个人腾空而起,倒飞出好几米远,落地时手肘磕在地上,疼得他五官扭作一团。
“滚!小兔崽子,摸钱摸到你大爷脚下来了。”卖包子的中年男人满脸横肉,膀大腰圆,身材极为壮实,一边喝斥,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铜板,吹了吹灰,放入自己的钱袋里。
男人眯眼咧嘴,露出大黄牙,一个铜板虽然不多,但只要是捡到的,那便是意外之财,意外的惊喜总是让人份外快乐,这点倒是和田仲光不谋而合。
同时他注意到田仲光的眼睛,内心惊疑不已,瞎子见钱眼开了?连他都未曾注意到的桌脚后,这瞎子是如何知道这里有铜板的?动作鬼贼鬼贼的,要不是他跟着镖局练过两年功夫,又恰好瞧见了,这钱还真有可能与他无缘了。
此处动静不小,侧目的人多,停驻的人少。
“你没事吧!”一位好心的妇人扶起田仲光,虽然近距离看到孩子手眼睛怵了一下,但摸着孩子纤细的手臂,看着白色衣衫上偌大的脚印,很快就转变成了怜惜之情,再看包子铺老板,满口黄牙,吃得膘肥体壮,一双贼眼滴溜溜地打量着这边,谁是谁非的天平顿时倾斜。
“谢谢大婶!咳!咳!咳!”田仲光虚弱道,顺势咳嗽了几声,或许是因为腾空缷了力,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咳嗽只是习惯性地扮演弱者罢了,有时候看似弱势一方,其实往往更占据主动,这是他跟一个瘸腿老乞丐学的。
妇人对着包子摊老板怒道:“你也是个男人?竟然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脚?”
“关你什么事?小兔崽子手脚不干净,老子教训教训他怎么了?”包子摊老板不能够怕一个妇人,表情不屑,当即回嘴道。
妇人本不是妄下定论之人,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
在复眼的作用下,田仲光自然不会错过这一丝表情。
“谢谢你!大婶,刚刚我不小心掉了一个铜板到那边,因为看不见,所以在桌脚摸了一下,老板可能误会我是偷了他的铜板,才踹我的吧!我没事!咳!虽然那是我最后一个铜板。但是我……我不要了,大婶,谢谢你扶我起来,你不用为我出头,但你终究不是男人,这位老板很厉害,咳!你千万不要因为我受伤。”田仲光能清晰地看到,随着他的言语,妇人眼里闪起的泪花。
这样懂礼的孩子能犯什么错?这么大个脚印,都比孩子的脸大了,这孩子看着就面善,还能骗自己不成?
妇人坚定下来,拍了下身旁男人的手臂。
田仲光早就看到,和妇人一同前来的,还一位黑色黝黑,比包子老板还高大威猛的男人,田仲光中未尝没有刺激这个男人的意思,见到妇人的动作,田仲光心里一喜。
“我不怕他,你叔也在这呢!”妇人先是安抚田仲光,继而向四周大声嚷嚷:“大家来评评理啊!看看这个丧良心的老板啦!别人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