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进屋便瞧见许久未见的余青坐于床边,苍老的手指搭在裴玉书的脉搏上,面色凝重的看着床上之人。
裴玉书面色白的吓人,若不是胸前微弱的起伏,恐怕会叫人以为其已经断了气。
柳明月眉头紧拧,将一旁的隋云拉了过来,急切的问道:“这怎么回事?”
隋云垂首道:“属下也不知,大人在回府的路上便已昏迷不醒,在温大夫家中养了几日却依旧不见起色,这才——”
听了这话,柳明月顿时心生怒意,声音也带了几分寒气,“养了几日还这般?那为何不见你们往府中递信?”
隋云几人只得垂首立于原处,不再辩解什么。
待余青收回手后,柳明月快步走上前去,拉住他的衣袖问道:“余大夫,我阿兄怎么?”
余青轻轻挑了下花白的眉毛,“裴大人身中剧毒,但其体内的蛊虫又将此毒压制住了,倒是没什么大碍。”
她呆愣的看了眼床上之人,遂又将目光移至余青脸上,焦急道:“既无大碍,那阿兄为何还不醒,且他身上所中之毒为何物?”
言罢,她又转头看向隋云一众人,“蛊虫又是怎么一回事?”
“属下也不知。”
余青抚了下胡须,继续道:“大人昏迷不醒是因为他体内的两股力量在相互博弈,什么时候能分出胜负便能醒了。”
“分出胜负?后果是什么?”柳明月接着问道。
“若蛊虫被杀,那大人便会受剧毒折磨致死,若剧毒被蛊虫吞噬,那——”
“会如何?”柳明月急切道。
余青勾了勾唇,继续说道:“具体会如何,老夫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但老夫从前听师父说过,同时身中剧毒与蛊虫的人,若剧毒被蛊虫吞噬,那人便会忘了所有他觉得重要的事情,且可能永远都无法恢复记忆,而大人身上所中的蛊虫,老夫亦不能断定是否与师父当年所说的一致。”
“如何能解?”
余青摇了摇头,“无解,老夫行医数十年也对此毫无办法,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柳明月脸上蓦地失了血色,一脸呆滞的看向他,“你不是圣医神手吗?怎会无解呢?”
“老夫也只是一个凡人罢了,恕老夫也爱莫能助。”
柳明月看向床上惨白着脸,双眸依旧紧闭的人,喃喃道:“那岂不是有可能永远都不会醒了?”
怎么会这样呢?
她不要裴玉书死,即便是一点点的会死的可能性也不行,只要能将他身上的毒解了,就算他失忆了又如何,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在她绝望的眼神中,屋中人都走了出去,独留她与裴玉书二人在里面,寂静的屋里将她心中的悲伤逐渐放大。
眼泪决堤而下,瞬间浸湿了她的脸颊,尽管她已经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悲伤,但她依旧哽咽不已,片刻后转变为失声痛哭,一时间她仿佛一艘漂在海中的孤船,再也寻不到可以靠岸的地方。
她从未想过裴玉书会死,就算他下了诏狱时,她都觉着其不会死,但如今眼睁睁看着他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她内心的恐惧才逐渐放大。
若是失了他,那她又该如何活下去?如何独自在这世间漂泊?
柳明月的双手紧紧攥着裴玉书的大掌。
大夫说只能等着他自己醒来,但每过一日,柳明月的心便沉一分。
三日后,裴玉书依旧双眸紧闭,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丝毫不见醒来的迹象,呼吸弱的仿佛快要停止了一般。
“阿兄”,柳明月用帕子替他净着面,声音温和的道:“你不是想要我的一个答案么?”
“你醒过来,我就告诉你好不好?”她手上动作极轻,似怕伤了裴玉书一般。
回答她的只有屋中无边的寂静,以及屋外的蝉鸣。
她坐在床边看了裴玉书半晌,才轻叹一声,将木盆端出了屋子,再返回时又趴到床边,拉住裴玉书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的道:“阿兄在月儿心中是顶顶厉害的人,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你若不醒来,日后有人欺负月儿怎么办?”
“若那张元安再次强娶我,又该如何,那时谁会如阿兄这般将月儿护在身后,挡去所有伤害。”
自幼时,他将她护在身后那回,裴玉书便是她心中的大英雄了,虽然裴玉书罚过她很多次,但在柳明月心中,他犹如天上的神明一般遥不可及,她从未想过裴玉书会对自己生了旁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