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书终于回来了。
父亲郑国宝欢天喜地,看了好几遍,确定真的是中原大学,应用数学专业,激动得想哭。
相比之下,郑夺的表现,就冷静得令人难以理解。
这样一件人生大事、大好事,居然不能在他的脸上,反映出一丝一毫的喜悦和热切。
是定力过于惊人,还是并不满意这个结果?
父亲问:“你不高兴吗?”
“高兴。”
“高兴?高兴就这样?那不高兴呢?”
“我这辈子,大概不会不高兴吧!”
“这话说的,你成佛了啊?得,成佛就成佛。那你想摆几桌?”
“用不着。”
“什么叫用不着?上大学,还是最好的名校、十强,这就是跟结婚一样大的大喜事,一辈子就这一次,得大办!
“学费、生活费你自己有了,那我原来给你准备的那一笔,就全都办宴席了吧!”
“别。”
“啥!”
“我不喜欢。你要是办,你自己出席,我不去。”
“你说啥?”
郑夺目不斜视,不再重复。
“我发现你高考完了,处处都有毛病哎!哎!你咋啦?”
郑夺摇头。
父亲脸色阴沉下来,“这事我说了算,别忘了我是你老子!至少摆二十桌,我今天去订位子,到时候把我们厂里能请的都请过来。你给我好好招待,表现得谦虚点,也别太谦虚,就要让他们看看,我儿子比他们的小孩儿都牛!全县才几个考上中原的。”
“爸,非要为这事吵吗?我不会去的。”
“你不去谁去?这钱为谁花的?考上好大学,还偷偷摸摸怕人知道?有病吧?”
若是前世,郑夺从一开始,就不敢顶撞半句,早就顺从一切,全听父亲安排了。
可既然重生了,又何必再活得那么委屈呢?
他走到父亲面前,从对方手里把通知书抽出来,折好,装回文件袋。
“爸,别人的看法不重要,怎么活,是自己的事。就连你对我的看法,我也不会太在乎。”
父亲一巴掌重重拍在饭桌上,发出响亮的一声“嘭!”
“你犯浑是吧?我看你骨头松了,该紧一紧了!跟老子说这种话,我的看法都不在乎,你今天吃错药了?”
此情此景,不出郑夺所料,早知父亲会发脾气,但他不能因此而让步。
以后的人生中,违背父亲意志的事情还更多、更大,不可能一味地屈从或是欺瞒。
无论今天会起怎样激烈的冲突,都不能逃避,话总要说开。
“爸,你这个人很矛盾,你的矛盾,害了你自己,也会害我一辈子。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但我不能那样过。”
郑夺的态度非常坚决,但语气却极为平和,然而他越平和,父亲反而越恼火。
郑国宝总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不对。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生气,不就是儿子不愿意办宴席吗?
也许是不想浪费钱,也许是害羞。儿子从小到大,一直害羞,也没什么问题。
可自己就是无法忍受他不顺着自己的意思来,为什么一定要强迫儿子顺自己的意呢?
矛盾?好像真的很矛盾,但哪里矛盾了?
他想不明白,也不愿深究。
深究自己心底的死结,是很痛苦的事,绝大多数人,都选择逃避,假装不知道,或忘记了。
“老子矛盾个逑!还害你一辈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爸,我问你个问题,如果我有钱,能买一套大房子,你让我买吗?”
“你这往哪儿给我瞎扯?前言不搭后语的。”父亲敲打着桌子说道。
他说完停了半晌,也不见儿子接话,不明其意,只好先回答问题,“要有钱买房,干吗不让你买?这有什么好问的,你啥意思?”
郑夺接着问:“如果我说的‘大’,比你想象的,要大很多呢?比如好几百,甚至好几千平方米。”
“几千平方米?比我们车间都还大,要那么大的房子干吗?那得多少钱?开玩笑!真有那大房子,那是普通人住的吗?那是大地主、土皇帝的房子,都是该枪毙的人。跟我说这些,都听不懂你胡扯些没用的干什么。”
“我再问你,假如我真有那么多钱,有几百万、上千万那么多,而且,我买房的目的,不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