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夺弯着腰，用他一向迷人的微笑，对年近五十的王树球说：“你厂牌上写着的嘛！”

王树球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见自己挂在门卫室门口的便服和厂牌，“嚯嚯”一惊，“好家伙，你眼睛这么尖！”

从门卫室的窗户到后面的小门，是个斜对角，起码有五米的距离，门口光线又暗，那蝇头小字，郑夺居然能看得见，神了！

“你是哪儿来的？做工啊？不招人啦！”

郑夺一边笑，一边掏出当地的上等香烟，拆开塑料薄膜，抽出一支来，递了进去，“球叔，你看我这身打扮，像打工的吗？”他不仅递上烟，还帮对方点火，点了火，还把整包烟都塞了进去。

“不得不得！一根就够了！说，有什么事直说！”王树球生怕郑夺的要求超出自己那芝麻绿豆的职责权限。

“我不找工作，进去找个朋友，你别告诉她，我想给她个惊喜。”

王树球很为难，深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地说：“不行啊，我不可以放你进去的，你要找谁，我可以叫他出来。”

郑夺不管，他手长，已经自作主张伸手进去，抓起登记册，自己开始写了起来，边写边说：“没关系啦！我又不是坏人，我要找的人，你又叫不动，最后解释来解释去，还得让我进去见她。”

“你到底要找谁嘛？”

郑夺已经登记完毕，把本子递还给对方，拜访人一栏写着：褚香兰。

门卫当然是不同意的，但是如今的郑夺做事，不需要谁的同意。

有了一声“球叔”拉近关系，又有了香烟获取信任，再亮出厂领导褚香兰的名号作为背书，在王树球此刻又喜又忧的心态下，催眠他，不费吹灰之力。

一分钟后，厂门为郑夺而开。

“谢了，球叔！三分钟后，你是你自己。”

铁门在郑夺的身后关上，王树球开始盯着墙上的挂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隔几秒就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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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大楼二楼，人事部办公室。

最近，办公室的布局有所改变，所有的办公桌椅都被往前挪了一大截，紧凑地挤在门口附近，把办公室的后半段空了出来，作为公司十周年庆典节目排练的场地。

褚香兰站在办公室中央，也是排练场地的最前面，手拿指挥棒，优雅地在空中挥舞。

她的双手犹如两只翩翩蝴蝶，有节奏、有韵律地上下游弋，连续地画出标准的四拍子手势图：下、左、右、回上，循环往复。

她的指挥棒跟随着她的目光，点到哪里，哪里的乐器就跟着响应。

这是一支激昂中带着欢快的古典乐曲，七八个人的业余小乐队尽最大努力跟上她的节奏。

她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连衣裙，裙子是今年米兰时装周上的夏季新款所延伸出来的轻奢款，在庄重典雅和个性时尚之间取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平衡点。

这件裙子的花纹特别显瘦，令她本来就纤细苗条的身材成了名副其实的一道闪电。

柳条一样的腰肢和铅笔一样的长腿，在手部的大幅度摆动之下，跟着轻轻摇曳，带动着裙子的下摆宛如风中的荷叶一样颤动。

两条雪白的手臂上下齐飞，画出一串串美妙的音符，每个声部在其指挥下互相配合，时急时缓，充满了乐音的张力。

一头乌黑油亮的直发垂到腰际，像面黑色金属做成的镜子，映照出办公室内部的景物。

随着她一个收尾的手势，一曲练习完毕。

下属们长出一口气，弦乐手们甩甩手，管乐手们放松放松嘴巴。

“圆号，你跑了几个调，自己知不知道？最准的都差半度哦！小提琴，你今天不错哦！长笛，你是不是没吃早饭？”

圆号手委屈地说：“香兰，我初中都没念完的人，谱子都看不懂，吹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等我过年回老家露一手，全村的姑娘都要嫁给我信不信？”

褚香兰是公司老板的独生女，自小喜爱音乐，想上音乐学院，可惜没考上，读完职校回来，就在父亲的玩具厂里做了人事部长。

她年轻、美丽，而且为人随和、待人亲切，在办公室里，更像是大家的妹妹，而不是领导，因此同事们更喜欢叫她香兰，而不是部长。

吹长笛的是个快四十岁的中年大姐，肚子大得仿佛永远在怀孕，怀胎N年还没生的样子。

她也是跟着公司风风雨雨整整十年走过来的元老，人没什么追求，十年了，也就从一个最小的包装普工做到人事部招聘组组长而已。

她对褚香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