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难过,也说不上别的。
只是眼眶里似乎有泪水打转。
顾南槿偏过头,不想在他面前落泪,却看见了一条搭在屏风上的束腰带子。
束腰带子丑的不忍直视。
正是顾南槿当初给他缝制的那一条。
她一直以为他早就扔了,却不想竟还在。
顺着她的目光,君墨也望了过去,本想说点什么遮掩过去,却又想起母亲曾说的话,随即抿了抿唇,再次开口时眼底盛满温柔,“我从不曾跟你说,我一直将它珍藏在我的书房,不管上面的针脚如何,也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未曾有半分不满。”
顾南槿闻言嚯地转过头来,黑漆漆的眼眸直直望着他,“王爷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他和她早已成为过去,纵然她看到这条束腰带子的时候,心中百感交集,但他如今又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让她知道二人从前有诸多误会吗?
她自然晓得,可就算知道了,她和他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当时确实是深爱,现在不爱也是事实。
“我只是怕自己再没有机会跟你说话。”君墨的脸上莫名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顾南槿的心骤然一缩。
须臾,叹一口气。
罢了,他一个快要死的人,随他说什么吧。
“今天我会多坐一会儿。”
听着她的话,君墨眼底浮出一丝雀跃,而后挣扎着从床上坐起。
顾南槿没有帮他,等他坐起来,已是满头大汗。
拿过旁边的手帕擦拭一二,君墨才接着说道:“你给我的那几张地契,我一直妥善保管着,铺子近几年挣的钱也都在钱庄放着,我想等我走后,把那些钱捐给怀州百姓。往后盈余,也全都按年捐出。”
顾南槿知道他是变相地想还给她,虽然她现在挣得比那个多多了,怀州的百姓如今大多也都安居乐业,但并未拒绝,“那我替他们谢谢你。”
他死前想做点事,她没必要拦着。
“关于怀州赋税的事情,皇兄已经在落实,基本上跟当初跟你商谈的没什么出入。”君墨想起什么便说什么。
早在朝廷派人来商谈赋税之事时,顾南槿就猜到其中有君墨的手笔了,如今他这也算是承认。
念及此,顾南槿郑重向他道了一声谢。
君墨笑笑,随后像是交代遗言般,说了很多关于怀州未来如何治理的观点。
不管是带兵打仗,还是朝政谋略,他向来都是一把好手。
顾南槿自叹不如,一一记下他说的话。
多年之后,顾南槿再想起,用了老友重逢这样的词来形容今日的二人。
可能,她和他一开始就只适合做朋友吧。
告别君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君墨执意送她到门外。
看着一墙之隔的两座府邸,顾南槿颇有几分无语。
“王爷留步吧。”
该说的场面话还是要说,随后,顾南槿踏入了郡主府。
等她再听到君墨的消息,是一个月后。
君墨死了。
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流,顾南槿怎么擦也擦不完。
翠娥问她要不要去送王爷最后一程,顾南槿决绝地摇了摇头。
君墨生前虽总是凛若冰霜的模样,但他到底是为大衍朝做出了不少贡献,满朝文武都来吊唁,府外的百姓更是围了一层又一层。
不止有当地的,京城的、安南的、边境的都来了不少。
一时间,怀州挤得人满为患。
顾南槿则是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直到七日后,苏原带着一个大箱子来了郡主府。
顾南槿并没见他,苏原也没非要见她,只是命人把箱子放下便告退了。
很久很久,顾南槿才打开箱子。
里面很多都是她的画像。
或笑或哭或站或坐……
她从不知道,他竟然把她的音容相貌记得那么清楚。
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有一根白玉簪子,是他曾送给她的那一支。
簪子旁,是一摞又一摞的信,都是他这几年写的。
其中一封是那夜她用口技骗走他后,他写的。
信里,他已经猜到真相。
还有一封,是她一个多月前去看他,他写的。
字里行间皆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