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顺王朝十一年。
上京大疫,死者万数。
城外的尸体堆堆叠叠,无人敢去火化,任由豺犬鸹鸦撕咬啄食。
其中粗布烂席间一抹明亮的艳色。
那女子一身紫纱罗裙,半遮着玉体肌肤,白玉镯子像枷锁一样挂在她细瘦的手腕上,看上去像大户人家的女儿,却也躺在这乱尸堆里。
……
三天前,郊外。
朔风凛凛,破茅草屋里的席榻上,谢芊婉蜷缩在那,鬓发凌乱,唇面冷到发紫,连呼出一口气都扯动得五脏六腑跟着疼痛。
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谁能想到她堂堂熹国公府嫡女,楠王王妃竟然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吱呀”一声,腐朽的木门被推开,刺骨寒风涌入。
林雪依一身宝蓝色绣青鸾纹缎面袄裙,头上钗环翠绕,迈着嚣张的步伐走了过来,把脚抵在她的头上。
讥讽的笑意染上她的唇角,语气里带着戏谑:
“长姐,这稻草席子睡得可好?”
谢芊婉眼底猩红一片,干哑的嗓音里挤出一句话:“林雪依,一直以来我把你视作胞妹,你为何要这般作贱我?”
“胞妹?你们公府人人矜贵,个个虚伪,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胞妹’,”林雪依邪肆阴冷的声音飘荡在耳边,像是要掳走她仅剩不多的微弱气息,
“我知道,从我入府做义女那一刻起,你们就瞧不起我,可凭什么你们却能高枕无忧享天人之福,而我跟娘亲颠沛数年,还要受你们嘲弄。”
“是你心思沉,一直顾念自己的身份,虽然公府奴婢们瞧不上你的出身,可是我,我谢芊婉从来没有一点嘲弄你的意思!”
谢芊婉眉头微蹙,浑身的疼痛已经不由得她多想什么了,她不明白林雪依为何对她的积怨那么深。
明明她们是好姐妹呀!
“到现在了,你还在惺惺作态,故作好人,你对我好,不过是为了显你嫡女气度。”
林雪依把脚在她头上用力捻了一下,眼睛里全是狠毒的芒光,“论姿容品貌,我哪点不如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还有丁点公府嫡女的气派。”
一阵闷咳震得谢芊婉吐出一口鲜血,气息里掺杂着血腥味,她不曾想自己一片真心待人却换来如此嫉恨,她像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你怎么敢来?”
她身上可是有痘疫的,才被林雪依给打发了出来,扔到了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林雪依得意地冷笑一声,“哈哈哈,长姐,没想到你蠢钝至此,还真以为自己染疫了?”
“是…是你?”谢芊婉声音撕扯般地低吼,眼眶蕴着火光,嘴角渗出丝血。
林雪依露出玩味的笑,声音冷凝:“看来你时候不多了,熹国公府如今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这还得多亏了你对王爷的一片赤诚呀。”
谢芊婉现在恨极了自己嫁入楠王府,没想到楠王这人狼子野心、薄情寡义,跟林雪依暗地里筹谋,利用她的嫡女身份,在公府密谋栽赃嫁祸之事,更是借查抄公府这一大宗案件立功,得朝臣拥护,想要夺取皇位。
林雪依这时话音一转,轻松笑道:“诶,你听说了没,谢老爷不日就要问斩,太太刚烈一头撞死在了府门了,还有你四妹妹流放途中,听说染疫了被抛弃在了荒野,目前最挂念的应该是你那还未及弱冠的弟弟吧?”
谢芊婉已经哀绝到了极点,可听到弟弟,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嘶吼道:
“林雪依,你如果敢动我弟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林雪依挑衅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眸光阴毒,笑如鬼魅:
“死是最容易的解脱,放心,我给他安排了个好去处。上京醉容巷子里有家象姑馆,你知道是做什么的吗?”
见谢紫菀不开口,林雪依冷哼一声:“想你见识浅薄,应该也不会知道。”
“华都里有些男人颇好男风,你弟弟自秉绝颜,跟你不相上下,吸引男人的手段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吧?”
“你……”谢紫菀胸口剧烈起伏,满眼的怨恨,却因喉间的疼痛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雪依看着她这个样子,满脸都是餍足的笑,她转身,示意门口一个刚啃完烧鸡的叫花子,“既然吃饱饭了,就用你的力气好好地伺候伺候这位娘子。”
一阵宛如刀割的刺耳笑声扬长而去。
叫花子脱掉全身衣物,流着涎水,朝谢紫菀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