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霜正窝在偏房里缝补衣裳。

屋子里暖洋洋的，本想阖眼小憩片刻，谁知竟睡得昏沉。

“飞霜丫头......”

要不是陶嬷嬷上手推她，恐怕还要睡上好一会儿呢。

飞霜被惊醒，差点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揉了揉眼睛：“嬷嬷怎么来了，是少夫人有事要唤奴婢吗？”

老妇眯着双笑眼，拍着怀里的衣裳道：“是我家姑娘仁厚，见文姨娘寒冬腊月里还穿着削薄的衣裳，便差老身过来送两件当季的。”

飞霜忙将手中活计丢到绣筐内，双手去接。

“少夫人思虑周全......”

“这不快到年节了，府中负责裁衣的嬷嬷都忙不转了，还没功夫过来给文姨娘量身呢。”

陶嬷嬷办完了差也不急着走，装模做样地四处望了一眼。

“对了，文姨娘呢，怎么没见着她人？”

飞霜翻看着衣物，随口答道：“应是在寝房里歇着呢，昨夜在凝香堂被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后，倒也老实了。”

小丫头话刚脱嘴，便懊悔了起来。

不该跟这老妇说这么多的。

可好在陶嬷嬷并未顺着话头打听，而是笑着道：“再过个一时半刻，天也该暗了。”

“叫文姨娘起来试试衣裳罢。”

“少夫人说，她那里还有几件腰身收窄的长袄，本打算年节穿的。”

“若文姨娘试着不合身，老身这就取了送过来......”

飞霜挑了挑眉，戏谑道：“少夫人菩萨心肠，但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这样好的料子穿在文姨娘身上，也是糟蹋了。”

老妇听得出，她的话语间不乏讨好贺猗兰的意思。

想来也是。

凝香堂的冬霜雪絮四个丫头，个顶个的聪明，都是崔夫人身边的心腹。

这飞霜又是人精中的人精。

自然是看得清府中形势的，老太君有多宠世子夫人，她不是不知道。

虽说运气差，被崔母指到秋浦居来当差，但好不容易单独见到了贺猗兰院里的人，还不得抓紧时机表明心意。

生怕被打成文柳儿那一派的。

她领着陶嬷嬷来到寝房前，轻轻叩响了门：“文姨娘，玉露堂送衣裳过来了。”

屋里安安静静，没人应声。

她又接连叩了好几下，也是一样。

老妇捣了捣飞霜的手肘，危言耸听道：“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老身瞧着文姨娘身量纤纤，一阵风都能刮倒，要真晕在屋里了......”

飞霜闻言心颤，嘴唇煞白。

刚要憋劲去撞门，却发现门压根没关严，只是虚掩着罢了。

屋里空无一人。

陶嬷嬷倒会讨巧，又补了句：“啧，文姨娘还没回来？”

“中午那会我就见她在西角门附近转悠，还以为是消食呢，也没放在心上......”

一听这话，飞霜急得跺脚：“糟了！”

她将衣裳塞回老妇手里，转眼间便跑得无影无踪。

文柳儿从麦秸巷出来时，险些迎面撞见了前来打探消息的吴妈妈，她背过身子走到一旁的首饰铺里。

等人走出几丈开外后，才敢伸长脖子望过去。

吴妈妈驻足在一位卖酱菜的老妪跟前，正攀谈着。

可文柳儿已经不怕了。

有观鹤先生替她料理后事，她再放心不过。

走回国公府时，暮色已沉。

文柳儿的脚趾都快磨肿了。

那姓葛的婆子果然一诺千金，西角门仍大敞着。

她摘掉了帷帽按原路返回，进到秋浦居时，却被满院子的人吓得魂飞魄散。

崔母正襟危坐在屋檐下，身披蓬松柔亮的狐青裘，十分有气势，开口便是：“混账东西，还不跪下。”

文柳儿飞快地扫了周围一眼。

墙根处还跪着两老妇，膝头处的衣裳已被雪洇湿了，她认出其中一人正是那葛婆子。

“夫人，您要怪便怪我，莫要责罚无辜之人。”

文柳儿扑倒在台阶上，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身上揽错。

崔母瞪着瑞凤眼，气得声音发颤：“你当真是个不要脸的小娼妇，难道忘了，昨日是如何求着我收留你们母子俩的了？”

看着眼前这张故作孱弱的苦瓜脸，她恨不得上手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