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茕星流火。
刘鳞率人杀入郢王宫,竟然奇迹般未曾遇到丝毫阻拦。
静寂里隐隐传来远方的鸡鸣,帷幕绘刻重峦叠嶂,倏然窜起阴风,无情撩拨人心。
化龙遨天,断首堕渊。
石梼从梦中惊醒,玉榻前影影绰绰,皆疯狂,似魔障。
“诸将何为?!”
“请郢王赴死!”
刘鳞长发飘舞,倾力一剑贯穿石梼胸膛!
鲜血浇灌下的屏风,越发生动。
石梼,原修螣狱主石然麾下旧将,忘生原后一步登天,窃夺楚西四城,僭居郢王。
此刻,这位昔日作威作福、荼毒一方的奸雄,死在了引以为傲的郢王剑下。
……
寅时初刻,郢都东门訇然大开,楚军鱼贯杀入。
玉骢踏雪,李云骁披甲驶来。
城门前,王邺恭捧郢王玺印,刘鳞率满朝武将文臣跪地自缚。
“巍巍郢都,铁蹄可踏。”
李云骁极目远眺,只是悠悠一叹。
“刘鳞,因何跪地乞降?”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纷纷投向那位尽显失意憔悴的中年,后者沉默许久答道:
“情势所逼,迫不得已。非刘鳞乞降,乃百姓乞活。”
“刘公胸怀大义,无愧名将。”
李云骁焕然一笑,降辔而至,躬亲解缚。
“殿下天命所归,堪称英雄。”
刘鳞微微仰首,新君旧臣,一笑间冰释前嫌。
“刘鳞,殿下平日里可是对你赞许有加,以后打仗尽管使出浑身解数,可不要出丑露怯!”
李陌奘在一旁咧着嘴竖起大拇指,众人也跟着哄堂大笑,城门前一派其乐融融。
这时,王邺快步迈了过来,谄媚道:“此乃郢王玺,今献与殿下。”
“你便是那怂恿诸将弑主谋反的王邺?”
“正是卑职。”王邺心底浮起不安,依旧恭敬捧着玺印。
李云骁微微一笑,“你,是想邀功?”
王邺惶恐跪地,“小人投身心切,万无邀功之念!”
“论献城之功,你独占鳌首。”
“我只要郢都,你为何把一块烂石奉若珍宝。”李云骁拿起玉玺轻蔑一笑,豁然掷于脚下。“卖主求荣,难脱佞心。”
“来人,拖出斩首。”
王邺傻了眼,瘫在地上依旧被拉了出去。
“李云骁,你荒谬无道!”
“你才是乱臣贼子,终会自取灭亡!”
李云骁置若罔闻,他不在意那蝼蚁濒死前的疯狂,沉寂,萧杀。
刘鳞心中悲恸不及,慌忙卸下腰间宝剑,“石梼曾赐罪臣郢王剑,全凭殿下处置。”
“一把锈剑而已,去王留郢,仍由将军佩挂,方可焕然生新。”
刘鳞伏首叩谢,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儿。
这位身染传说色彩的李殿下,真就如那天外游龙一般,奇谲难断。
忽然,李敬柯快步走了过来,凑在李云骁耳边轻语。后者面露异色,炯炯目光穿过东门投向那遥远北方。
“道家奇人……”
……
郢都城,哀鸿遍野,饿殍满地。
李云骁却无暇顾及,带着一队赤缨军迅步来到北门前的泥泞小巷。
拐角处横躺着一名叫花子,邋遢长发掩住面容模糊不清,薄衣裹满泥雪。
李云骁看向越人,后者会意大步上前。
“老头,听说你会算命?”
“嗯,”那老头枕着手臂轻哼一声,“测字,看相,算卦,解梦,运阴阳,理风水,善堪舆,上占星象,下卜命缘,经天纬地通古彻今无所不能。”
“吹嘘!你一无蓍甲爻签,二无奇门命盘,使得哪门子占卜术?”
“看来小娃娃懂些门道,不过我可不玩这些骗人的把戏。”老头哂笑着指向胸膛,“术在我心,你大可一试。”
“好罢,老规矩!”越人掏出一文钱掷了过去,“测字。”
铜钱在破碗里打了个转儿,清脆动听。
“报上尔名。”
“前名越人,今名栖蝶。”
“心高命薄,源头得救。”
越人愣了一刹,撸起袖子不忿道:“老小子狗嘴吐不出象牙,本姑娘今天便要好好教训你!”
李云骁上前一步拦住越人,“先生放浪形骸,颇有妖道之风。”
“挖苦得好,我乃人间一草芥,焉比鸿鹄满城血!”
“讽刺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