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大鱼的架式让她多了一份从容与笃定。她高深莫测的样子让我不敢轻视,与她接近时也小心翼翼。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内心藏有太多的秘密,我总是怀疑她有可能就是与我接头的那个间谍赤乌,否则的话她不会在宫中与我频频接触。我一直屏心静气等待着她动手,或者说我一直在等待赤乌动手,赤乌也仿佛按耐不住,果然动手了。
那天晚上我夜宿白爵观,入宫后其实很少在白爵观,但是无为子为我在白爵观准备了一套房子,虽然久不入住,他还是时时帮我打扫,看起来也是非常干净。清尘不在,清尘现在主要辅佐我右御史大夫一职,他更多的时候就守在南宫。
那天晚上在白爵观我与无为子论道谈得太晚了,后来就在此留宿,无为子帮我将床榻重新安排好。不得不说无为子是个细心周到的人,我在南宫的时间其实很少,我有意安排他帮我留守白爵观,其实我的用心就是甩掉这个有可能安插在我身边的潜伏者。他也不争不吵,只是默默接受我的安排,他以行动告诉我他在固守他的本份,虽然我绝不相信他会忠厚本份,但是我还是被他滴水不漏的安排和忠心耿耿的态度所感动。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不是非常时期,如果我不是奸细身份,我与无为子可能是一对非常要好的道友。他早就料道我会在白爵观住宿,特地将那床棉被抱到廊檐上晒了一天,当我将棉被盖在身上时,我闻到了阳光那种非常好闻的香味。当然,我也通过身体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无为子看我入眠,就帮我吹熄了灯盏,然后悄悄退了出去随手关上门。夜晚对来说总是漫长又难熬,窗外斑竹园里似乎有什么夜鸟叫了一声,只有在熄灯那一刻我才会彻夜放松下来,才会恢复我本来的身份:一个酷爱诗书的书生,一个心静如水的道长,我其实才不想做什么危机四伏的奸细,更不想找到什么神秘莫测的赤乌接头。我只想一个人在道观读读书,悟悟道,最好远离人世,在清风明月下喝茶、踏雪、赏花、填词。我每晚都在漫无目的地想象中疲惫之极才进入睡眠,今晚有点不同,在被窝渐渐温暖之后我身上像有无数跳蚤在叮咬,咬得我一身红包。我点亮灯盏在被窝里慢慢寻找,却发现无数小小的尖刺——我认出那些刺尖是“鬼见愁”身上生出的刺,宫中从来不曾有“鬼见愁”,它们怎么会出现在晾晒的棉被上?我稍稍留心了一下,最后突然在棉被一角发现一个隐隐的麒麟帖。
棉被是石墨青的棉布缝制而成,而那款麒麟帖也是石墨青的颜色,只是它的颜色比棉被略为深一些,如果不注意根本识别不出来。我知道这个麒麟帖不可能是偶然出现的,它的出现应该缘自精心布局。进入吴宫这么长的时间我差不多已经放弃了与赤乌密会的念头,有时候想,也许我将在东吴永远孤军奋战,赤乌鸟可能永远不会出现。就在我心如死灰的时候,麒麟帖意外出现了。我用手抚摸着那款麒麟帖,千真万确就是麒麟帖,那两条交缠的麒麟与我所携带的麒麟帖一模一样。我很快发现麒麟帖下面有东西,它就在棉胎上。我迅速用刀划开被子,一块外圆内方的铜钱上钉着一方蜂蜡纸,上面刻着:
重阳节朱雀门合欢树下子时三刻不见不散。
赤乌
我知道宫中的棉被上都钉上四块铜线作为装饰,如果没有麒麟帖我不会想到这只铜钱上有蜂蜡纸。而如果没有“鬼见愁”的刺痒我不可能在棉被上细细寻觅,又怎么可能发现那款麒麟帖?看来为了与我相约,这个神秘接头人赤乌做足的功课。
一夜无眠之后第二天头痛欲裂还高烧不止,到天黑时我仍然在床榻上昏睡不醒。朦胧中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在一片漆黑中一个人抵达床榻前。我本能地屏住呼吸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长久无声,我仍然装作昏睡不醒。这时候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搁在我额头上,滚烫的额头倾刻感受到这双大手的绵软与敦厚。它小心试探着,轻轻抚摸着久久不肯挪开。我心头蓦然一惊,这种亲昵的抚摸只能发生在母子或兄弟之间,它不可能出现在宫中同僚之间,而且那手也绝不是女性的手。我一下子受到惊吓,脑子里飞速猜测这可能是谁?不可能是无为子或清尘,他们的手瘦削、骨感,与这双手完全不同。这双手只能是养尊处优的老男人的手,他最有可能应该是皇爷的手。可是身处皇上之上的皇上皇,怎么可能把他的手搁在我额头上?我怀疑是我传说中的父亲,对,只是父亲才有这样温暖的亲密的抚摸。那双手最终轻轻挪开,我眯起眼睛适应黑暗中的光钱之后发现一个人影就坐在床榻旁,他侧身坐在那里,目光一直落在我脸上,后来我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他的气息就是我熟悉的皇爷的气息。我感到非常恐慌,因为他的脸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