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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悲剧

叛军大溃,祁悯与楚彧领兵前后围困,弃甲归降者不计其数。

战场上人影凌乱,楚彧纵马飞驰,他目光扫视,似在寻找什么。直到看见一身银甲的少女,他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祁悯银甲上溅满黑红的血渍,头发从脸侧垂下几缕,周身凌乱,实在算不上美观,她又用沾满泥土的手蹭了蹭侧脸,于是面上也成了红一道黑一道的花脸。

楚彧远远望着她,即使污泥纷杂,她在他的眼里也在发光,叫他移不开视线。

他翻身下马,向着他心心念念的那束光大步走去。

“楚彧!”祁悯也看见了他,她绽开笑颜,向他招手。

楚彧走近了,又见她凑近低声道:“我们可被贺兰晚照一顿好耍。”

“嗯,是啊。”楚彧不可察觉地松了口气,连夜奔波,他按了按有些胀疼的太阳穴。

两个士兵搀扶着伤员,从他们身边经过,一个伤兵看见祁悯,突然大声问:“郡主,您说城守下来之后要请弟兄们喝酒,可还作数?”

祁悯将剑搭在肩上,笑着摆了摆手:“自然作数!”

“郡主!女中豪杰!”那伤兵还未喝到酒,就如同醉了一般,猛地冲她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口中哎呦了一声,被两个士兵拖走了。

祁悯与楚彧相视一笑,天光大亮,朝霞涌向天际,自此,长京危机解除。

夏帝趁此机会开始肃清朝堂,先前楚彧前往戍边时的粮草之事,都已经查清,是那位刚上任不久的尤太尉做的手脚。

其后,云王供出谋反的幕后主使者为太后,夏帝震怒,将尤氏一族打入大牢。

唯有亲自作战的赤陵郡主幸免于难。

长信宫中,满地碎瓷,太后的盘桓髻已成灰白,眼角皱纹更深,她似是一夜之间衰老下来,用力拂掉架子上的花瓶后,气喘吁吁地撑住桌角。

西凉背叛、云王被逼供、尤太尉入狱、孟达被捕。

一桩桩事如同巨石,堵死了她的前路。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母后。”

太后猛然扭首,与夏帝对视了良久,忽然冷冷笑了:“你早就知道我的计划了,是吗?”

“是。”夏帝踏着碎片缓缓向前。

太后仰首大笑,一只手用力抠住桌角,一只手指着夏帝怒道:“你与你父皇一模一样,都是虚伪至极的伪善小人!”

夏帝威压如山,“朕的母妃待你如亲生姐妹,朕的佑宁与嘉与又做错了什么!你一次又一次残害朕的至亲,究竟是谁虚伪!究竟是谁伪善!”

太后怒吼:“那你可知你父皇对我做过什么!”

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良久,她无力地跌坐在圈椅中,向夏帝讲了她与先帝当年的事。

当年,她的一身功绩被自己的胞弟顶替之后,她便开始一蹶不振。先帝因救命之恩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最后将她娶入府中。

先帝怜她敬她,所以当年,他们应该是互相相爱的。

先帝曾答应她,待登基之后,便为她彻底正名,她想持红缨枪去过轰轰烈烈的生活,先帝也应她。

“你父皇登基后,哀家苦苦地等,等到他开始渐渐冷落哀家,等到他后宫美女如云,终于快要遗忘哀家的存在。”

日复一日,她终于忍受不了宫中苦闷的生活,不明白先帝为何不实现当年的承诺,于是亲自去找先帝对峙。

殿内,先帝正沉溺于美姬的娇喉歌声,他容貌未变,可他们却已隔了重重巨山,不再是当年相敬如宾的那一双人。先帝望着立在殿下的她,只淡淡说了一句:“爱妃莫要胡闹。”

抬手便命宫人将她请了出去。

原来,年少的诺言,终究没抵过绮年玉貌的佳丽三千。

她望着旷荡的宫殿,觉得心是空的,她什么都没了。

她擦拭着曾经陪在自己身边的那杆红缨长枪,在泛着寒光的倒影中,她看到自己一双疲惫的双眼,忽然惊觉:原来,她已不再年轻。

许多事压在她的心上,一个狂诞的想法逐渐冒了出来。她恨自己的弟弟、恨自己的母亲、恨先帝,恨所有人。

都是因为他们,她一生都要被困在深宫之中。

“我一开始只是想要自由……只是想要自由……”太后痛苦地捂住脸,低低的啜泣声从指间冒出,若能回到从前,她愿一开始便远走高飞。

殿内良久无言。

这是一场悲剧,难以分辨谁对谁错,但谁都没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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