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陈正南又去了东西街上的十几家店里找活,仍然没有一个地方要用他。
过年后还不久,街上的人原本就不多,冬天原本也就天黑得早。刚近傍晚,一些店铺就开始收生意上门板,陈正南只得又回到关帝庙,腹中饥饿,却又不敢去买烧饼。他还有四个钱,必须省着花。
到了关帝庙不久,那些叫花子先后陆续回来,看见陈正南垂头丧气地坐着,便知道他今天没有找到活干,就有几个人随便给了他几块碎饼、馒头、一小块鹅肉。
陈正南连声道谢,感激不已,表示将来如果回家有望,一定会报答他们。
那黄头巾说道:“沦落天涯,萍水相逢,几块剩馒头剩饼子而已,哪里要你报答。我昨天就猜到了,这里的店铺是不敢用你这个外乡人的。”
花棉袄从口袋里摸出七八个花生,捡了四枚饱满的递到陈正南手中。陈正南道了谢,说道:“是啊大伯,这街上的商铺、店面、市行我都问了,他们都不缺人。”
“但凡有个店铺要用人,一般都会从自己的亲戚、朋友、家族里用,农村里人想找活干得多,还得托人情,所以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你想找活干,一定很艰难。”黄头巾说道,“现如今就是本地人,想离开田地到镇上找活也是很难,更不要说你这个外乡人了。”
陈正南从手中的四枚花生中,挑了两粒大一些的给了旁边的黑脸汉子,那汉子剥开,一粒一粒地慢慢地吃了。
他忽然问陈正南:“小何,看你谈吐不俗,谦恭有礼,肯定读过书,那你可还会什么手艺?”
陈正南忙道:“晚辈以前是做木匠的,我懂木匠活。”
黄头巾道:“那,你是学徒,还是扛活?”
陈正南忙道:“我去年才出师,已经扛活了。”
“那你是小木匠?还是--”黄头巾又问。
陈正南忙道:“伯父,我学的是粗木工。”
“哦,那你是大木匠,起楼建房,盖祠堂的,这个厉害。”
花棉袄忽然说道:真是不巧、不巧。我们这莲池集上倒有一个王家木工班,都是大木匠,这年一过给请到外地建祠堂了,要不然你可以去寻他们,找个好的地方落脚,不愁吃喝用度,还能攒下回家的盘缠。
“别急,既然身上有本事,那就饿不死,现如今我们哥几个要饭也便宜,只要有我们在,就饿不死你。”一位从没开过口的汉子说道。那人双眉如蝉,看上去有些凶相,不善言辞,
“真是多谢了。”陈正南连忙站起来给大家施了一礼。
接下来,有人开始捉自己身上的虱子,有人聊起白天乞讨时的见闻,相互取笑、打闹。这天晚上,陈正南的心境渐渐平复,加之自己白天跑得有些累,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
这样又过了几天,陈正南身上还剩那四文钱,依然在街上流浪,找不到生计,没有人给他一份活干。
这天,他想着自己不能成为那些好心乞丐们的拖累,决定也去百姓人家讨饭。
第一次站在人家门口敲门,门开后,陈正南迟了片刻,才木讷地向开门的男主人说道:东家,行行好,赏点吃的吧。
陈正南只觉得嘴唇如同被胶粘住了,怎么也张不开口。当主人家疑惑地看他时,他才万分艰难,结结巴巴地说出那几个字。
“看你不像逃荒要饭的。”男主人问他,陈正南平静了一下紧张害羞的心情,局促地说道:“大叔,我是路过这里的客人,被小李广他们两个抢走了骡马和盘缠,现在为了不饿死,只得到你门前打扰。”
男主人知道了原委。骂道:“这两个该杀千刀的山贼,真是祸害。”
他说完赶忙回身拿了三个馒头并一小块熟卤肉给他,临了又从口袋里摸出五文钱塞到他手里,拍拍他的肩膀,这才关上门。
陈正南连声道谢,万分感动间泪水几乎就要流出来,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接下来他又去了几家,遇到的情况也大都一样。
这样,陈正南每天只要跑上四五户人家,就能够讨上一天的吃用,身上的铜钱也渐渐地积攒到了20几个。那些叫花子见他有了几个钱,便有人替他跑去当铺用十个钱买了两床破损的旧被褥,这样他才算有了自己的铺盖,不用再和黑脸汉子挤在一处了。
时间久了,陈正南渐渐知道了这些叫花子的姓名和他们的脾气。那个黄头巾姓姜,是洛阳人;花棉袄是从山东过来的,姓王;和他睡一个铺盖的黑脸汉子,是陕西潼关人,原本是个赶车的车夫,叫李旺